“准备好了吗?”
“好了。今天我们要练什么?”回答的少年,有些心虚的看着面前的人。
“这个!”一只空空的玻璃瓶,被对方用两根手指轻巧地捏住瓶口。
“会不会太难了,之前一直练习的都是纸张啊。”
“练习当然是越来越难,怕抓不住的话可以不练。”,稳稳的拿着手里的玻璃瓶,对面少年的话,听来总有一丝森冷。
“没关系,我试试吧。”担心的看了半天,最终只能是这样说。
“好!”玻璃瓶子突如其来的从对方手中滑落,没有任何的前兆,只是愣了下神的工夫,砰的一声,瓶子摔在水泥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说过多少次了,不可以分心。要掌控这种特殊的能力必须聚精会神。”对面的人口气变得严厉,很不满的说道。
“可是,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练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哼,没有用吗?可以掌控时间,对你来说居然是没有用的东西。一秒的误差就可以决定人的生死,何况你现在可以控制的时间是五秒。不要跟我说这些废话,想要出人投地你就必须付出比别人更多的东西。”
“可是我从来不想什么出人投地,我也讨厌这样的能力……”
对面的人忽然抬起头来,少年的话无法再说下去。因为他看到了对方的眼睛。熠熠生辉而严厉,眼里毫不隐藏着对权利的渴望。这样熟悉的眼神一点也不陌生,是谁是谁曾经用这样的眼神注视过自己,是谁?脑子里混乱的同时,思想像在汪洋上漂浮的孤舟随着水波一点点的漾开。眼前的画面忽然转换了。
“像上次那样,你能抓到我的衣角就算你赢,输的话什么下场你应该知道。”严厉到苛求,冷漠到冰凉。旷野中这个声音在耳边盘旋不去。
“来吧!”
眼前的影子动了,绕着他左右扑闪。光和影在交错,那对眼睛依然在光影交错中不停施加着压力:“要变强,变强才可以活得像人。活得像人……”
什么才是活得像人。站在和全世界同等的高度。不用再被不公平的对待,不用再忍受那些屈辱与悲痛,是这样吗?
拼命的想抓住眼前晃动的影子,影子左右腾挪,时间空间都被跳动的影子所颠覆凌乱。
记起来了,自己曾经是有一段时间被那个人这样要求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直到很久以后,自己才最终改变了他的想法,可是那个人是……
“混蛋!我不会认输的。”
“不要打了!求求你们了。”
眼前的男孩,被狠狠的压在地上,却不服输的挣扎着。他的身旁不远处,却有另一个孩子,在哭着想要站起来。
该帮他一把吗?犹豫的伸出手去,就在他伸出手快触到影子的瞬间,画面又晃动起来,呼啸而过的汽车,颓然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医院的白色布景下那一幕染血的场景,那双在阂起前瞬间,还遗留着对人世深深恨意与不甘的眼睛。被梦魇束缚的人,拼命挣扎……
不!死的那个人不应该是他,活的那个人为什么是我。
如果是他的话,现在的一切就会完全不一样,只可惜存活在世界上的只是我!庸庸碌碌的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我到底应该如何,为什么是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不要再傻了,这个世界你不把别人踩在脚下,就会是别人把你踩在脚。强权即公理!”
“你说得对,说得对。可是我不明白我应该怎么做!”
“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因为现在,你才是耀扬,你活着耀扬就没有死。”
是吗?是这样吗?梦魇中,眼前渐渐模糊起来,直到一切都平淡遥远得退出视听。
“是的,现在的我,才是耀扬。”只剩下心灵深处,有个声音在喃喃自语
“叮……”尖锐的闹铃声音将被梦魇折磨的人唤醒。
十分不愿意从梦境中挣脱出来的人随手挥舞着自己的手臂,耀扬忽然睁开眼睛。那只可怜的老掉牙闹钟,正在以自由落体的动作从床头柜子上跌落到冷硬的水泥地上。
最后一秒,在闹钟落地前的最后一秒。时间像被掐住了咽喉,凝固下来。透过室内昏暗的光线,似乎可以看见闹钟落地最后一秒内的坠落轨迹,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方缓慢而有层次——一、二、三、四,在这个诡异的时间断层快被数到五的时候,一只手稳稳的抄住闹钟,同时,灵活的手指按下闹钟的静音键。
放下闹钟,耀扬睁开惺忪睡眼。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也永远不是最后一次。同样的场景同样希奇古怪的梦,由记忆中支离破碎的片段又断断续续的拼接在一起。这样的梦靥对于自己而言,永远不可能忘记。
梦里的场景不需要回忆,一历历清晰得像隽刻在脑海中。五年来这样的梦境每天都会将耀扬从睡梦中惊醒。惊醒后也只是颓然的对着闹钟细长的指针发发呆。蓝色的底盘,白色的指针,一格一格的跳动着。一秒的时间可以被分割成十秒,不错是十秒,梦中的场景已经是五年前的一幕。现在耀扬可以掌控的时间正是十秒。
在闹钟的秒针又一次做完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巡回运动后,耀扬呼的一下利落起床。
这是件简陋到只有最基本生活用具的小屋。床,桌子,椅子,沙发,一台电视就是全部的家当。下床,穿衣服,拿起牙膏毛巾,耀扬走到小屋外面的公用自来水池边刷牙洗脸。旁边的王阿姨在洗菜,再旁边的李伯在给他的小孙子洗尿片,耀扬轻轻的挤进两人之间。
“你这个小子,又起晚了,别又迟到了。”
“唉,看看,这都什么天了,还只穿件背心就往外跑。”
“来,小扬来这边,这里空!”
本来在洗的菜和尿片都停了下来,本来就只有两个空位的自来水池一下子从拥挤变得空裕了很多。唧唧喳喳的,全部在这里生活的人们,这几年来,跟耀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只用了三分钟,耀扬快速的用冷水搓了把脸,立刻觉得精神多了,旁边的王姨提来热水,关心的说道,“臭小子,又用冷水洗脸当心感冒。现在这么急早起个十分钟不就好了。”
“谢谢。”
耀扬歉意的露出一个淡漠的表情,可从头到尾也就说了这么一句。
这里是S市的老城区,政府这几年大规模整理市容市貌,原本的市中心被挪到了城市的南面。东面这片破旧的老城区据说是要拆的,好在政府现在没有这么多的资金。耀扬来到S市的时候,通过房屋中介找到了这片据说是最近几年S市最便宜的住房。这里住着的都是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住户大都是外来的民工,或者就是像隔壁周婶这样无依无靠的人。三餐温饱,小有余钱可以让他们偶尔喝点小酒,打打小牌,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耀扬走到小屋门口就看见屋子外面停了辆辆三轮小车。车上放了只大大的煤炭炉子,外加一口大铁锅,一只用白麻布盖着的大竹篮。闻到屋子里一股浓郁的豆浆油条香味时,耀扬的脸上不由浮现出无奈的表情。看起来早饭又有人准备了。
一进屋放下洗淑用品。缓缓的端起桌上的豆浆,耀扬小口的喝起来,旁边还放了两根刚出锅的炸得金黄松脆的油条。
“慢点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小心烫!”
听到动静,正在给耀扬收拾凌乱床铺,那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家抬起头来。年迈的脸上挂着笑,看着耀扬慈祥的说着。
“小扬啊,不是我说你,以后可要早点起床啊。早点起,路上可以走的慢点,不用这么着急的赶,要注意安全啊。”
“唔。”
“算了又不是第一次说了,说了也是白说,还嫌我这老太婆罗嗦,对了。今天是中秋节,你李叔叫你那天早点下班,咱们三人一起吃些月饼。唉,你慢点吃,看呛到了吧。”
“恩。”
“还有,现在天气冷了,早晚凉,你衣服够不够穿。哪天你休息婶陪你去逛逛,我们俩一人买一件。”
“好。”
“还有……”
明明是一问一答,却又答了如同没答一样,浑身充满了冷漠与拒人与千里之外的耀扬,如今似乎也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天了。
“好了,老太婆别再唠叨了。小扬也该上班去了。”李叔已经跨上了小三轮正在门口催促。
“知道了老头子。这就来。”
“小扬啊,记得今天早点和老板请假,我们一起吃顿饭,我和你叔出摊去了啊……”李婶拉平被子的最后一个褶皱,又把耀扬散落在屋里的衣物归置好,这才笑呵呵的说。
“等一下,这个昨天买的。”
正自说自话的李婶冷不防被耀扬塞了件东西在怀里。不大不小的纸包,两套柔软的羊毛护膝整齐的躺在里面。摸着柔软的羊毛护膝,李婶的眼睛里满是惊讶。
“唉,又乱花钱了。小扬你自己的钱多留着,以后要派用场的。”
这孩子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对谁好从来都是放在心里。
“知道了。”耀扬的回答很简洁,似乎永远不把这些琐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李叔踩着三轮边和自家老婆子打趣:“看看,就知道小扬讨你喜欢。早把我这苦命的老头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死老头子,都一把年纪了。还说这些话,也不怕孩子听了笑话。”
“笑话什么,咱们是领过大红本子的合法夫妻,小扬就是要笑也是笑你这老太婆脸皮还和年轻时候一样薄……”
夹带着满满的笑容,小三轮载着老夫妇出摊卖早点去了。耀扬站在门口一直目送他们走远了才回了屋。
李叔李婶是耀扬一搬来这里就认识的。早在耀扬五年前来到这里时,他们都已经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了。可惜老夫妇膝下无儿无女,相互依靠着走过了三十多年的风风雨雨。
耀扬搬来以后,老夫妇两个看他一个人无依无靠。对耀扬很是照顾。老夫妇两个都没有劳保,现在年纪大了。就靠每天早上出去摆个早点小摊维持生计。生活很是拮据。但尽管如此,他们还不忘照顾耀扬的生活。刚开始几个月,耀扬没找到工作,连房租都是老夫妇带垫的。起初耀扬不知道,后来知道了也没有对他们说过谢字。只是从那时起,逢年过节,耀扬就是会给二老买上点小礼物。日子就是这样一过几年。几年的生活没有什么惊天动地让人感动到热泪盈眶事情。只不过每天早上,目送老两口出摊的场景都会让耀扬那颗已经冰冷的心生出一丝温暖。
回到屋里,收拾好出门的东西。拳套仿护衣什么的一件也不漏下。出门锁门的时候,居然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小扬啊,刚才忘记说了。”
远远的李婶一路小跑过来,年纪大了做点运动就满脑门的汗。
“李婶!”耀扬很奇怪的回过头。
“小扬啊,我就是回来跟你说一声。听你王姨说,最近咱们这片不太安全。你晚上回来走夜路当心些。最好和拳馆的人说一声,能早点回来就好。隔壁街的昨天晚上就遭了小偷,还差点死了人。听说好象被动物咬了,小扬啊,你要当心啊……”
“知道了。李婶。”
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是为了这。耀扬点了点头,无所谓的说。
“你们也注意安全。”
耀扬看着李婶慈爱的目光,忽然开口说道。
打工的拳馆离这不远。步行十五分钟就可以到。耀扬的习惯则是舍近求远,绕旧城区一圈跑上四十分钟再去拳馆。这样正好可以当做热身,一到那边等着他的就是一波波狂风暴雨一样的拳头。这就是耀扬的工作——拳馆陪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