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是猪啊!”一声非常愤怒的吼叫声,像是冷风来袭,呼哧着就从圣玛利孤儿院的杂务房里猛地传出。吓得凑巧路过这周围的孩子们赶紧加快脚步离开。
耀扬的脾气暴躁,这在孤儿院里本来就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但是像今天能够逼迫到让他这样大声大吼,这在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们看来,就显得非常少见了。
“你说那家伙又发什么疯?”“谁知道,那个暴力的家伙。”
夹带着诸多闲言碎语,一些大点的孩子们,也只敢远远的望着这间杂务房,始终不敢靠近。反正以那些孩子想来,假如是那个暴力份子发怒的话,就铁定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杂货房里的空气并不是那么的好,仅有的一扇可怜破旧窗户高悬在墙上,身处此地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阳光。就在这样的地方,耀扬正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丢人丢到了家的小子。
“哥哥,你就不要骂小天了!”一个才十来岁样子的小女孩流着眼泪,着急的在一些小箱子里,翻出一些消毒的外伤药,正准备给小天抹上。
“我没事,默默,呃!”似乎不想让身边的小女孩担心,瘦小的小天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可还没等露出笑的样子,嘴角扯动了伤口之后又是疼得直抽了一阵凉气。
“哼!”听到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说话,耀扬最后也只能冷冷的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声音。
看着自己的妹妹,轻轻的帮小天慢慢清理着伤口,耀扬眼里莫名的就忽然有了一种暴躁的冲动——对于自己的兄弟被人欺负这件事,他是不会就这样算了的。
恣睢必报!这在小时候耀扬明白自己如今是妹妹的唯一亲人后,始终牢记的信条。因为只有这样,别人才不敢惹自己,也就只有这样,自己才可以保护妹妹。
“走!告诉我是谁干的,我们去报仇!”
忽然没有任何预兆的伸出手去,耀扬就把坐在地上的小天拉了起来,
“哥哥!”默默担心的叫了声,一边还用自己的小手紧紧撰着耀扬的衣角,“算了吧,他们人太多了,小天还被他们打伤了,你们不要去了好不好?”
小天没有说话,只是痛得直抽气。
“算了?”耀扬回过头,看着自己妹妹时露出了少有的严肃,“假如这一次算了的话,那么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又该怎么办?”
才十来岁的默默,面对着哥哥的问题,一时间就楞在那里,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告诉你们,默默,还有小天!”回过头,耀扬的眼神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孩子所能拥有的,“我们是孤儿,这个是事实,所以注定我们日后一定会受尽别人的白眼。可是,那样的忍耐,却并不是懦弱得让人以为我们好欺负。”
只留下这样一句话,在默默担忧的眼神中,耀扬拖着小天就大步的离开了孤儿院。
或许今日耀扬和小天、默默说的话,会给人一种年龄上的错觉,可这一年,耀扬刚刚十五,小天十四、而默默只有十二岁。但这却并不是做为孤儿的他们早熟,而是社会与现实逼迫着他们明白一些原本不应该属于他们知晓的道理。
孤儿在这个社会存活下去的规则,那是一种根本不能用眼泪来述说的现实与无奈。
“一群只会狗眼看人低的混蛋。”耀扬低声咒骂道,满心怒火得拉着小天,顺着孤儿院一条通向城镇市场的小马路,疾步朝着那边的小空地走去。
中午,小天就是在那里买完东西后被几个小杂碎欺负的。
等到耀扬和小天到了那里,才发现中午的那一群家伙还没走,正叼着几根香烟在那里聊天。这时,他们也刚看到正走过来的耀扬和小天。
“怎么?没爹没妈的野孩子,带了个瘦不拉饥的帮手就想来报仇?哈哈!”几个比较高的孩子看着满身火药味道的耀扬,呼呼喝喝大声笑着,还恐吓的挥了挥手里的拳头。
小天实在是身上疼的厉害,站在耀扬身后,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只是叹了口气。耀扬一直以来,在孤儿院里都是充当着温顺的默默,还有自己这个废材的保护神,以前在孤儿院无论有什么事情,只要关系到自己和默默的,耀扬从来都是义无返顾的站出来。看起来,这一次自己又要欠耀扬一个大人情了。
并没有理会小天现在在想什么,耀扬只是毫不畏惧的走到了那些小杂碎的面前,“中午就是你们欺负他!”
“是又怎么样?中午是兄弟们好心陪他玩玩……你又算什么东西?难道和他一样是个野种?”一个粗壮的小子,大大咧咧的嘲笑道,在他身后的一帮混混又是一阵的大笑。
“你才他妈的是野种!”电光火石间,闷声不响,耀扬的拳头“呼”的一下就过来了,猛然砸上了那小子的鼻子,直砸得面前那个家伙鼻血飞溅,“记好了,我叫陈耀扬!”
“我呸,姓什么陈,孤儿院里的全是野种。明明就是连爸妈都不要的下贱东西。居然敢打老子,给我打,狠狠的打……”被打的那小子显然是这群混混的头头。一手捂着鼻子,一边吆喝旁边的孩子动手。
都是十五、六大的孩子,而且明显身板都要比耀扬壮实得多。一齐冲上来,拳脚齐飞,有拉胳膊的有扯腿的,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小天看到耀扬被这群家伙一轰而上围住,就也管不了自己身上还疼不疼了,也跟着扑了上去,只是动作比起耀扬来迟钝了许多而已。耀扬一开始还拳来脚往,因为经常锻炼而占了上风,可是渐渐地对方人多的优势就扭转了局面。“轰”的一声,耀扬被几个家伙趁机按在地上,破棉衣被揉在土里,成了完全的靶子。十几岁的孩子,拳头说硬不硬说软不软,一下下全部招呼在耀扬身上。
小天早上就已经被揍过一顿了,十四、五岁的身板根本就还没有到长力气的时候,一脚就被踢得远远的。巨痛之下,这个没用的东西差点流出眼泪来。
“哭什么?现在哭以后就哭一辈子,别人打你就打回来!”不断的挣扎着,耀扬即便是被几个人按在地上猛打,还是照样的狠劲十足,就是不服软。
小天被耀扬的一声大吼吓懵了。耀扬说话的时候不防被个小子一脚踢在头上,鞋边擦着操场的石子地“豁”的开了道老大的口子。小混混们打架是多,见血却少,冷不丁都吓了一跳。耀扬又挨了几脚,血流了一脸,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流、流血了!”带头的孩子停下手,有些胆怯。孩子们不由自住散开些距离。
“耀扬!”看到耀扬倒在地上,血流满面,小天立即吓的忘了身上的疼痛,狂跑着冲了过来。在小天面前的那个小子,冷不防早已经被自己打趴下的家伙发狠,被撞了个踉跄。就在他往后退的时候,耀扬呼的一声从地上跳起来,手里随手抡起个东西,砰的一声,正砸在他后背上,这一棍子可敲的没有半点虚的。
“我们还没有完。”耀扬抡着刚才的“武器”,一段随手从地上摸到的树棍,发狂似得往旁边孩子身上抡去。砰砰砰,都是砸在后肩背肉厚的地方。痛倒未必十分痛,只不过,耀扬现在脸上又是土又是血,有些血迹流到眼睛里,眼珠子看上去是令人发怵的暗红。看到耀扬这样的神态。刚才还凶得什么似的孩子们,个个吓懵了。愣着被打了好几下,也不知道是哪个喊了一声:“快跑,这个野小子疯了。”
呼啦,所有的小混混乱哄哄的一散而光。
“拿着。”小天回过神来,就见耀扬恶狠狠得把刚才的“武器”塞在自己手上,棍子还带着耀扬温热的血迹,小天吓得立刻要撒手,冷不防耀扬捏着他的手死按着不放松:“我叫你拿着!”
“听着,别人打你。你就要打回来。否则的话就一辈子让人欺负!”耀扬的声音说不出什么调调,沙沙的有股让人听了发冷的感觉。小天在这一刻,像着了魔似的,定定握紧手中的树棍。
“你们这帮狗杂种给老子听着,谁再敢来招惹我们孤儿院。老子打死他!”耀扬的声音不大,但足可以传到站在远处观望的孩子们耳中。
随便用袖子抹了一把头上的血迹,耀扬小小的身子,却在那一刻夕阳下留下一抹斜晖。
年少气胜、好勇斗狠,为了一点小事情就大打出手,像今天这样的闹剧,成长的历程中,几乎所有的男孩子都有过那么一段类似的经历。可是,这一件发生在小天十四岁时的往事,却让他永远记得。因为直到这一天,小天才真正了解到,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大一岁的家伙,除非到真正躺下的那刻,否则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认输的。
永不言败?或许应该这样说吧!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耀扬!”
走在回孤儿院的路上,冷冷的晚风吹来,小天这时才想起来今天出门去买的东西。
“是什么?”回过头来,脸颊上还带着一点点鲜红色的耀扬,不经意的问。
“是这个!”轻轻的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小天递给了耀扬。
“是……钢笔……?”拿过小盒子打开后,耀扬奇怪的问。
“是啊!生日快乐,耀扬!这是我和默默用存了好久的钱买的!”小天高兴的说。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么?耀扬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按照时间计算的话,今天似乎是自己的生日。可是对于一个孤儿而言,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值得去纪念的吗?
“你今天就是因为去买这个才碰上他们的?”耀扬疑惑地问。
“是啊!”小天沮丧地点了点头,似乎也感觉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背了一点。
“其实生日这种东西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是没有必要去记住,反正也可有可无。”耀扬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总有一种难以察觉的落寞,“不过算了,既然你们记得今天是我生日,等一下叫上默默,今天我们去郭婶那里吃点好吃的吧。”
“好啊!”说到吃,小天就比较高兴了,可是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表情变的有些不好意思,“虽然郭婶每次都不收我们钱,但是我们也总不能每次都去吃白食吧!”
“我这里有钱。”耀扬冷冷的回过头哼了一声。
“好啊!我们快走吧!我要吃羊肉水饺……”
两道斜斜的影子,就这样在夕阳下面被拉的很长很长。在耀扬手里的那个小盒子,似乎能够让他在这阵阵晚风侵袭之时,感到一丝丝的温暖。
耀扬此刻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自己额角的伤口变的糟糕:不记得自己生日又怎么样?没有父母又怎么样?至少在这个世上的自己——
还有妹妹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