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看事至此,再无回圜余地,也不再劝,将手中资料奉上。“碧月橙,江南第一美人,是已逝碧妃即你们的姐夫孝亲王亲母的稚妹,三年前嫁入广怡王府,进宫前,曾在孝亲王府借居半载。帝都有两大皇室秘闻,第一桩与今日我们的谈的无关,不理它。第二桩,即是孝亲王傅洌与其姨母的不伦之恋。”
“我在姐姐祭堂上曾见过这位美人,的确是一位比花生艳比玉生香的绝色美人呢。而她望着孝亲王的眼神……”谌墨摸颌,唇角翘起讥讽弧度,“的确不是一个姨母望甥儿的眼神。”
“当年,孝亲王、广仁王、广义王三兄弟因其母妃被诬谋反,被太后、皇后送到母妃的娘家江南碧门避难数年,那几年,孝亲王与江南第一美人的畸恋已始,其母冤白后得返时,她一并随同进京。这位大美人在孝亲王住过半年后,那时仍在世的太后可能是风闻了什么,亲下懿旨,命她移居它处,并在此后不久,嫁给了孝亲王的王叔广怡王。”
“这位姨母,小了她长姐十六年,比她的甥儿也只大了两岁。”肆意虽不想好友卷入这复杂的皇室漩涡,但该为她做的,她一样未忘。“虽说其奉懿旨嫁人是为了断绝这桩不伦之恋。不过,因其委实貌美,仍得到了广怡王的宠爱。只是,民间有传,其与孝亲王仍是旧情难忘,哪怕是在孝亲王娶亲之后,仍免不了藕断丝连……”
“所以,姐姐从来没有快乐过?”谌恕蛾眉微蹙,秀脸蕴怒,“所以,是他们害死了姐姐!”
“现在这样说未免流于武断。”谌霁修掌压在她肩头,“没有证据前,我们只当姐姐是因病而逝,安然度日。”
若到最后,侯府长女不是因病而逝,云伯侯府会如何?届时,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四大家族又将怎样?肆意一念至此,竟不寒而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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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姐在么?”
“二小姐好。”阿宝福礼,“三小姐在后面亭内午憩,奴婢去给您禀报。”
“不必了,我去找她。”谌恕方绕过墨斋主室,玉珠落盘之声即“叮咚”不绝盈耳,室后小园内,远远几杆清竹掩映,红檐小亭内,白衣蓝衫的男装丽人侧卧长椅,紫弦琵琶浅拨漫挑,雪色颜容上,是她在镜中绝不可能从自己脸上观到的随意挥洒。
“墨儿。”
修长纤指止了在弦间的拨弄,“不日出阁的新嫁娘,也有时间来理会在下的么?‘那件’嫁服,可弄好了?”
“你一定要这么做么?我说过,我可以……”
诺墨咧嘴一乐,招手相唤:“来来来,姐妹间要谈心里话,少不得一壶好茶,尝尝这上市不久的明前龙井,是我过西湖时一个以梅妻鹤子自居的无聊家伙送的。”
谌恕姗姗就近,落座之后捧了茶盅浅饮,嫣然赞道,“好茶。”
“如果喜欢,都拿回去。”谌墨置下琵琶,咕噜噜将一盅饮尽,“也不过如此嘛,那厮还小气得不肯多给。”
“你……你明明生得如此样貌,举止行为却如此……大而化之,娘都不管你的么?”“大而化之”委实是好听了些,可是,要她对着如己照镜的人说出“粗俗”“粗鄙”“粗劣”等字眼,更不可能,“方才弹琵琶的那个俊雅小子,哪里去了?”
“从狗洞里钻出去,胡作非为去了。”有人冷冷代答。
谌墨自长椅上当即滚爬下来,“哇,寂寞的冰娃娃,你来啦?太子的陪读生活,尚算愉快么?”
暗色长袍,负手而立,“如果没有人以我的名在外面恶行恶状,我应该会很愉快。”
“不可能啦。”谌墨挥手,大摇其头,“你那张挂着百年寒冰的脸如果不化,‘愉快’两个字和你是无缘啦。看我,要这样笑,才会心情愉快……”小小的嘴儿,咧到了不能再咧,满嘴牙齿跑出来热闹,“哈哈哈……”
谌恕闭上眼睛,不忍卒睹。谌霁额头的青筋跳了几跳,恨声道:“你在外面,也这样笑过么?”
“哈,你姐姐我十八年都是这么笑过来的,里面外面都会这样笑,哈哈哈……”
如若没有那一张无话可说的脸,谌恕、谌霁绝不承认这人是会和自己在娘胎里一并挤了十个月。
谌霁的话像是自牙缝内挤出,每个字都带着压抑的逼迫。“你若再笑,我会再把你绑到西山的垃圾场待上半日。”
“……卑鄙。”谌墨知这位小弟言出必行。两年前,她在街上为小弟抢了一位民女回来作妾,小弟的答谢礼便是请她西山半日游,在尽是异味垃圾并时有硕鼠经过的氛围里,将她绑了半日。
自然,以她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周到礼数,事后她亦请小弟喝了一碗料足味浓的煲汤,使其一日一夜以茅厕为“家”;并以多情言语撩拨得那位民女春心大动后潇洒离去,再回来,听老管家说起某俊美小男儿被非君不嫁的民女逼得夜宿墙上瓦的传说而眉飞色舞……究如此,她仍然不要西山再游,她谌墨可以不惧天不惧地,但惧……
“洁癖。”谌恕瞄她一眼,“还好,你总有一样象女儿家。以你这性子,要不是有了那非同寻常的洁癖,怕是早和一群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江湖兄弟勾肩搭背去了罢?”
谌霁“哼”一声,“不日,你就要离开侯府,我能为你做什么?”
谌墨懒懒乜着小弟冰雕玉砌的俊颜,唉,自家产品,越看越顺眼呢。
“你别那样看我!”谌霁脸色忽布可疑颜色,“……你不知道,你像什么么?你这样看人,该给自己惹多少麻烦?你还敢那样的笑,那样的笑,会让人以为,从哪里钻出的妖……你不小了,又爱在外面闯荡,你在京师我还能护你,你要是在外面遇了什么歹人,你会怎样?你这样的脸,也不知道收敛的么?”
噫噫噫……谌墨这才发现,小弟脸上那可疑的颜色,是红色?!“冰娃娃小弟……”
“他说得没有错,你这样,我也不放心你替我,所以,还是我去……”谌恕话未完,已被人打断。
“冰娃娃小弟,请问你方才,是在害羞么?”谌墨瞪一对大眼,全脸贴上了自家小弟的脸面。
“你离我远些!”谌霁跳开,脸上颜色更浓。
“哈哈哈……”谌墨在长椅上翻滚捧腹,“‘沉寂’的小弟,也会脸红呢,哈哈……”
与她生了同一张脸容的姐弟二人深有无颜愧对列祖列宗之感。“你、你这样子,我们如何放心你进王府?”
“哈哈……是你说的,我是妖精呶,成了精的妖,总有几分功力。难不成你想看着与姐姐一样该划到不食人烟火仙子之类的恕儿进到那个魔窟?”
谌霁抿紧唇,“与人成亲不是你玩过的那些游戏,你该……”
“嘻,小弟,说到此,你就要请教姐姐了,姐姐我曾在江南名妓的闺房内,亲自观摩过‘妖精打架’哦……”
“……你住嘴!”谌霁面涌浓红色潮,而谌恕更是羞煞窘煞。“我何尝说这个来着?”
“那你要说什么?”谌墨大眼无辜飞眨。
唉,前生是做了什么孽与她做了姐弟?“三皇子虽不是个霸道皇子,但与他一母的五皇子极是尊敬他。而五皇子其人,你想必听说过。拜你所赐,在京都两恶中,我是侯府的恶霸,他是天家的恶魔,我被栽赃得冤枉,他却当之无愧,虽封了广仁王,所行所为都是不仁之事。”
广仁王?谌墨失笑。小意意怎么说来着?“诰封一个与‘野兽’同等级别的东西为‘仁’字,实在是污辱了这字存在的意义呐,仓颉老人家若是在天有知,不知要怎样痛心疾首呢。”
“你莫笑,我不是吓你,五皇子城府极深,欲置人于死地时绝不给人以喘息之机,纵算是当今的皇上,对他也礼让三分。你若执意入孝亲王府,这个人,你必须提防。”
谌墨对着小弟冰眸深处的柔光,嘻笑道:“怎么,很担心我么?我不是向来不讨你欢喜,真若出了事情,不是正好……”
“住嘴!”谌霁额头青筋暴起,眸内的寒光能使六月飞雪,“你听着,茹姐姐是我谌家的人,恕也是我谌家的人,你也逃脱不了!我不能允许谌家人死因不明,也不会任人把谌家人戏耍玩弄。这一去,以你的聪明想要自保不是难事,查得出来了便查,查不出就乖乖做你的王妃夫人,为姐姐报仇的事,有我。”
此番话,使谌恕泪盈于睫,谌墨更是哭得厉害:“……呜呜呜,冰娃娃小弟,为姊真是感动,这是你的山盟海誓呢,为了报答小弟的深情,今晚我到天水一阁为你找一位绝世艳姬,做你开苞的成人礼好不好?”
“谌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