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太后不顾赵光义疑惑的目光,大气十足地说:“请赵大人在正殿稍候,哀家就来!”
吴忠领命下去后,杜太后委婉一笑,那眼波中舞动的光亮甚是耀眼,似是心情突然地大好,她拍拍赵光义的手说:“义儿,大丈夫何患无妻,若有一天大权在握,这天下都是你的,别说区区一个念香,你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今日便有一件要紧的大事,如果成了,你我母子后半生无忧。做大事者讲究目光远大,万不可纠结于小情小爱之中,母后的话虽不中听,却是句句为你,你好好斟酌斟酌!”
“母后,儿臣只求你别杀了她!”
杜太后眉头一皱,好没出息的话,这个女人竟是难从他心头挖去了,轻蔑地一哼,不屑地说:“她还不值得哀家花费心力去算计她,如今还有一等一的大事等着哀家处理!你放心,哀家不杀她,她还有用呢!纵使哀家再恨她,也要打狗看主人,她是皇上的人,哀家断不会因她而惹恼了皇上,犯不上!”气呼呼站起身却没抬脚,转脸又说:“虽哀家说的不雅,却真是这么个道理,打狗看主人,你听好了,这主人是他,不是你!”说完一挥衣袖扬长而去,只留下赵光义傻愣愣地呆在那。
暮色之中,整个皇宫灯火通明,即便如此却仍旧无法照亮每一个隐晦的黑暗,高高的殿宇林立,一堵堵红墙,一片片黄瓦与人们灰蒙蒙的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深宫中,纵是一生富贵荣华,也抹不掉众人心中的寂寥,空旷的宫殿中住着的无非是伤了心的人和即将要伤心的人,再无其他。
杜太后静静穿过长长的走廊,从狭小的天井向上望,她不禁驻足,这天空可有边际?而人的心又是否会大过这天?她慢慢数着脚下的步子,却原来过往的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展开深锁的眉,她不是心比天高,只是,如果注定要在这深宫内院里孤寂地过一辈子,那便要做那孤寂人群中的最高等!
“让大人久等,还望大人见谅!”杜太后举止得体,既不失了身份,又适度表示亲切。
赵普赶忙起身行大礼,嘴里说:“太后言重了,微臣不敢。”
杜太后一伸手示意他免礼赐坐,一边怒斥宫女们说:“没有规矩,怎么不给大人上茶?”一转脸却立即转变了神色,和颜悦色地问:“大人此行,可是有好消息了?”
赵普又一欠身,拱手回禀:“正是!”
杜太后却并不惊讶,似乎一切皆在意料之中,面露微笑道:“他耶律贤还算有良心!”
“可不是!当年他险些被仇人杀害,若不是太后您接济帮他渡过难关,他哪有今日!”
“想它契丹自唐起便屡屡侵我中原之地,扰我汉人生息,若不为借他势力,断不会冒如此大风险与他交好,只希望不会养虎为患。唉!如今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先把眼前的事定下来,再去考虑其他!哀家想,大辽这块肥肉太大了,我们怕是吃不下,如今彼此相安无事,不过是暂时彼此利用罢了,早晚有一天会兵戎相见,到时若能得下它,才真是再无后顾之忧了!”
“太后说的是!此次微臣短行,见如今的大辽兵强马壮,实在不容小视!”
“看来这耶律贤倒不是那酒囊饭袋之辈!”
“正是!当年耶律璟好杀戮,经常亲手杀人取乐,暴虐成性,且玩物丧志,竟总因为打猎而不思朝政,甚至连朝堂都不上了,百姓怨气极大!这耶律贤登基倒成了众望所归,兼其勤政爱民,如今也是民心所向了!”
杜太后点点头,笑说:“他本就厉害的很!大人想,他是何等的精明,竟懂得借刀杀人,令哀家派人暗杀了穆宗,他在其中得利却无半点风险,若成功,这皇位本就是他父汗传下来的,不过是他叔父抢了先,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如此一来,他便可名正言顺地继位,旁人再说不出什么;若是事情败露了,他只需把这事往咱们大宋头上一扣,来个无事一身轻,那耶律璟如何与我大宋交恶,他可就不管了!”
赵普也不由干笑两声,右手抿了抿嘴上的两撇小胡子说:“娘娘英明,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品人度世,运筹帷幄,微臣佩服!说起巾帼,这一遭却还有一件稀罕事!”
“哦?大人请讲!”
“这耶律贤虽为人机敏勤政,却身体不济,此番见他似乎不大好呢!”
杜太后脸上不禁变色急急说道:“他不会??????如今哀家却是盼他长命百岁呢!”心里想的是,他若是不在,那新皇未必与我交好,那么前面的付出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赵普见她脸色不好忙解释说:“太后莫急!臣之所以说稀罕,便是这耶律贤倒有一位好皇后,他体弱多病,有时无法上朝,那军国大事多由皇后箫绰协助处理,说来也怪,这大辽奉旨写谕时,皇后也可称朕,可见这女子不简单啊!”
杜太后只短暂一诧便恢复神态道:“他外藩之国本就不讲究我们汉人的女子无才便是德,更没什么《女诫》、《女则》的,他们不论男女,只要是贤能之人便可,这么说,你还见她了?”
“见了,如今大辽人都这么说,哪怕不见辽王,也定要见见那皇后箫燕燕。微臣看她不过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媳妇,实没想到她竟有如此才能,这是她与太后的修书一封。”说着,从袖中取出信,恭敬呈与太后。
杜太后展开,一目十行,慢慢那笑意掩饰不住渐渐泛起,读毕,她双手忍不住一击道:“好!有她此信,哀家心里就有谱了!”
这时,小宫女正奉上茶来,杜太后客气与赵普说:“大人请用茶,吃了好替哀家出谋划策。”
“娘娘指??????”
“如今有一人在哀家手中,这人对我们极为有用,虽说外有大辽、楼兰等相助,那都是万不得己的下下策,咱们也该想想内里的事,若可以怀柔之策,不动一兵一卒最好??????”
赵普忍不住插话问:“太后可是说同王爷一起接回的念香姑娘?”
杜太后正要饮茶,听他一说,脸色忽地一变,他怎知哀家悄悄把念香接在本宫中?哀家并未声张,可见他亦有眼线在哀家这,心中不快又不好明发,便将茶碗向地上一丢,大怒道:“大胆的奴才,要你奉茶便是奉茶,为何私自加了瑰花蕊?哀家要你做什么便做什么,不要你做的也休要自作主张,简直是不知自己身份,分不清谁是主,谁是仆!”
赵普听出她话中有话,不过借奉茶的事点醒自己罢了,心中也怪自己失言,万不该说出刚刚那句话,倒像是自己在监视她一般,只不过风云变幻,仕途无常,他不过为自保而已。人却僵在那,想不知太后会如何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