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伸过来,将我轻轻抱起。
我蜷了一下腿,缩起脚,整个人靠在他怀里面。
伊莫顿……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原本惶惑的心里,就踏实了一大半。
就象是,回到了家,看到了亲人……
“这是……比泰多招待使者的客馆吗?”
“是的。”他简短的说:“你受伤了吗?”
我想了想,我觉得这种事跟被打了一顿受了伤,其实区别不大。
但是,照乌纳斯那种看似冷静实则疯狂的表现来推断,伊莫顿的反应肯定也……
“想办法,我们现在处境不妙。”我说:“刚才乌纳斯救我时,把比泰多王子伊兹密杀了。”
伊莫顿脚步一顿:“杀了伊兹密?”
“唔,”我说:“当时情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们得想办法脱身!王宫的人这会儿可能已经发现他们王子被刺,而且宫里现在乱成一团的,比泰多王还不知道死不死……我们想脱身,或许也有机会。”
他将我放下,两手轻轻捧住我的面颊,轻声说:“你瘦多了,吃了很多苦吧?”
我撇撇嘴:“曼菲士呢?他现在在做些什么?”
“备战,整军,正等着和比泰多好好的打一仗。”伊莫顿说:“但是因为怕比泰多人伤害你,所以不敢冒进,我先过来,无论如何,你的安危才最要紧。他本来想和我同来,我没有答应。”
“幸好他没来,不然这会儿不定是怎么个局面。”
“我和这里的神官也打过一次交道,然后遇到了乌纳斯,知道你还平安无事……”
嗯,他遇到乌纳斯的时候,我的确是没事。
他轻轻吻我的指尖,然后吻我的鬓发。
忽然他温存的动作停下来了,停的那么突然,就象是机器人突然没了电源,整个人的动作全部僵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肩膀,衣裳不知道什么散开了一点,露出那里殷红的,吮吻咬噬的痕迹。
我坦然的抬起头来看着他。
我不觉得这件事情有多么严重,而且这件事,我想不是我们任何人的错,有错的那一个,已经为他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如果伊莫顿计较我被人怎么着了,那我还真是错看他了。
伊莫顿忽然紧紧的抱住了我。
那种痛楚而狂怒,想要择人而噬似的暴怒,仿佛被伤了最软弱致命处的野兽,一时却又没有死,那种垂死的凶残和恨意却更是惊人。
“我没事,他已经死了。”
我低声说,他却不说话,只是搂着我的手臂越收越紧,仿佛要把我勒成两断,牢牢的嵌进他的身体里去,变成一个整体,再也无分彼此,再也不会分开一样。
“我很渴,也饿了。”
我听到他喉咙里格格作响,不知道是因为硬压抑着狂暴的情绪,还是因为……有些哽咽的原因。
“给我拿些水喝。”
他缓缓的要松开手,却没有起身去端水。
他俯下头来,缓缓在我唇上吻了一下。
那么温存,那么缠绵的一个吻。
与他全身象是要炸裂伤人的气焰完全相反的一个轻吻。他的心跳很快很乱,仿佛在鼓噪着,嘶喊着,抗争着……
那个吻异常轻浅简单,却又复杂多变。怜惜,爱慕,温柔……还有,我想,也许是歉疚,又或是敬重的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
“我没有事。”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说话,声音虽然轻,却充满着斩钉截铁一往无前的意味。
“爱西丝,我要用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来保护你,再不受一点伤害。”
我同样轻声说:“我相信。”
忽然客馆的大门被重重拍响:“开门!开门!奉王子之命搜捕刺客!”
我一惊,和伊莫顿面面相觑。
王子之命?鬼王子啊?
我的目光立刻投向乌纳斯,他的震惊绝不亚于我俩人。
“我的确刺的是心房要害,当时试过没有呼吸!”
我叹口气:“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也许这家伙是猫怪变的,有九条命说不定。”
伊莫顿反应极快,立刻指了一下后面:“我在后面的神像台处已经整出了一块可以容一个人的空处。”
乌纳斯二话不说将我扶起来半挟半抱着往后面走。
他的气息冰冷,但是……这种冰冷平静下面,却有让人捉摸不透的,许多东西。
神像后面果然已经被挖空,伊莫顿到了也不过半天吧?竟然已经弄出来这个藏身的所在,想必他也是想着要尽快救我脱身的。
我心里一阵酸甜,又一阵苦楚,复杂如百味杂集。
乌纳斯将沉重的神像移开,将我安好的放进去,又将神像推合关闭。我低声问:“你怎么办?比泰多兵……”
“您不用挂念,我自有办法!”
我已经听到,前面豁然一声门开了,杂乱沉重的脚步声冲了进来。
伊莫顿只要不露破绽就危险不大,我藏在这里也算得上保险。
但是乌纳斯呢,这急切间他能藏到哪里去?
我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事实上这黑暗狭小的空间里也没有可以转圜的空余地方。那些士兵查问,搜索,听起来十分仔细严厉,伊莫顿并没有说什么话,也没有听到乌纳斯再有什么动静。
我忍不住紧张,但是,更多的是疑惑。
伊兹密要害中了一剑竟然没有死?他倒是好命大啊。
好吧,你没有死在别人手中,那也没什么。
因为,我终有一日,也会亲手向你报复,洗雪我今日所受的屈辱。
就算我心胸再宽宏旷达,我也不可能忘记这件事。
今日之辱,我必十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