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虽然还是不放心,这两个不知道还会做些什么,还会不会再象被激怒的公牛一样去决斗……
可是真的太疲倦了,喝的那汤药里一定有镇静成分,喝过药没一会儿我的眼皮就沉沉的合在一起,心里对自己说着,就歇一下,一下就好。
但是我这一睡,直睡了一天一夜。
我听到有个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哼歌,曲调缠绵,咬字模糊。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我以为我又回到了何于意的时代。
那寂寞的一天又一天,灰色的天空,屋子里安静的让人快要发疯。
那个城市的冬天很冷,刚入冬就会下雪,一片一片的雪花从铅灰色的天空飘落,沉沉的,一层层压在人的身上,心上。
而夏天又极热,一种酷烈的,毫不姑息的热。
我在那个城市出生,长大,在那里度过了我的童年时代。
背着大大的画夹在夏天的中午去学画,柏油路面都要被晒化了,脚踩在上面,那种热度透过塑料凉鞋的鞋底传过来,汗水浸透了衣服,浑身被晒的滚烫高热,走着走着就会恍惚起来,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不停的向前走。每片绿荫都象一座孤岛,从这座岛,到那座岛,中间是让人窒息的热焰。
午后的寂静,热风吹的人昏昏欲睡,连蝉鸣都似乎被一股力量抹消了。到处都反射着太阳的光,除了黑色白色灰色,我眼中浮不出其他的颜色来。也或许这城市本来就是灰色的,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以为这样的夏天似乎没有尽头,但是那一天一地的雪,很快就会到来。河里结着冰,路面也冻上了,每一步都得很当心。
但即使这样,也经常被人推倒。
身上脏兮兮,被融化的雪水弄湿的肘和腿都象是要上冻了,可是却只能在外面多待些时候,等到天黑了,等到进了家门不会被人发现身上异样的时候才能回去。
一直想要逃开……
不知道方向,可是仍然想逃。
一天一天的,象是一只单纯的蜘蛛,从线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无论如何也无法离开那个角落,忙碌而呆板的,在原处打转。
很想要另一样的人生……
现在的我,是如愿了吗?
另一段人生……
另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在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这世上是不是真有神明的存在?
我这算是实现了愿望吗?
也许算是吧,只是是以一种我意想不到的方式。
我慢慢睁开眼,耳旁有个惊喜的声音说:“啊,你醒了!”
我侧过头看她一眼,凯罗尔在埃及独一无二的金头发,闪耀着动人的光泽,这时候看起来显得有些突兀。
凯罗尔回头喊:“塔莎夫人,爱西丝陛下醒了!”
我转头看看四周,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帘幕低垂,我眨了眨眼,长长的吁了口气,一时竟然不知今世何世。
塔莎走近床边,轻声问:“陛下觉得怎么样?医官已经候了一天,让他进来为您看一看吧?”
我点点头,心神渐渐安定下来。
我的肩膀动了一下,已经不怎么疼了。
昨天我伤口处涂的药是最好的治外伤的药,说起来上次我与安苏娜比剑受伤,现在那里也看不到疤痕,古代的药物有些的确很见效。
医官也没什么别的新措施,还是内用加外敷一起上。不过敷的药物又换了一种,昨天用的那种估计是止血为主,这种应该是以消炎杀菌和帮助伤口愈合为主要功效。
塔莎亲自替我换药,眼圈红红的,动作轻柔无比,小心翼翼的替我换好药再包起来。凯罗尔捧着水盆在一边候着,不时问:“疼么?”又问:“你怎么会受的伤呢?”
我问她:“你怎么从采石场回来的?我还想让人今天去把你接回来呢,可是一受了伤就耽误了,你可吃了什么苦头么?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没有,”她说:“我过的挺好的,采石场还有好心的大叔大婶,挺照顾我的。有水喝,就是没东西吃,回来以后塔莎夫人给我准备了好吃的,我没有事,你不要担心,你自己的身体要紧呀。”
塔莎说:“凯罗尔她教人将污水变成清水呢,真是了不起,实在是太聪慧了。”
“啊,不不,”凯罗尔急忙说:“这不算什么,只是过滤而已。其实我也只是把麻纱布垫在砂石垩土底下,滤的一点也不算干净。”
果然啊,书中的情节,的确是这样没错。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心里面的那种感觉很怪,说不上来。
既觉得有一种预感得到印证的恍然,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耐烦。
“姐姐!”
我抬起头,曼菲士大步走了进来。
凯罗尔眉头一皱,端着水盆让到了一边。
曼菲士朝我俯下身来:“姐姐醒了?觉得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刚换了药,也不觉得疼。”我微微笑:“就是肚子饿了。”
塔莎慌忙说:“啊,是,我这就去让人端晚饭来。”
曼菲士坐在床边:“我陪姐姐一起吃。”
我想坐起来一些,自己勉强抬了抬腰,曼菲士拿起靠枕来垫在我身后,还细心的把我往上托了一点点:“这样行吗?”
“好啦。”我说:“曼菲士你突然变的这么体贴,我都有点不敢认你了。你真是法老王吧?嗯?不是什么人调了包?”
他笑:“难道我就只会让姐姐照料,不能够照顾你吗?”
塔莎带着侍女捧了晚饭来,曼菲士端过一碗汤,说:“姐姐抬手肯定会牵到受伤的地方,我喂你吧。”
“你喂我?”
“不行啊?”他冲我眨眨眼。
“不是不行,就是我一下子习惯不来啊!”我笑着说:“以往父王也没有这待遇,这世上能让法老王端碗服侍的,恐怕也就我一个有这福气了。”
他说:“知道是福气那就多喝点吧。”
我把汤喝完,他转身去拿了一个面包掰了塞在自己嘴里,看来他的确是没吃饭就跑我这里来了。
“对了,他呢?”
我说的声音不大,也没有提名提姓,不过曼菲士的动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有些气恼的看了我一眼。
我只觉得他这时候可爱的象只和主人怄气的小宠物狗。忍不住抬起手摸了一下他的脸。可又带着肩膀受伤的地方隐隐的疼起来。
“唉,你别乱动呀。”他说:“我没杀他,你放心吧。”
我知道曼菲士不悦,不过还是得问:“他现在在哪儿呢?”
“还能在哪儿,”曼菲士没好气的说:“在他该在的地方呗。”
我不说话,他看看我,说:“他在神殿啊,还能在哪儿!”
他把碗放下就往外走,我喊他一声,他头也不回:“我还有事!我走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一转眼对上凯罗尔睁的大大的蓝眼。
“你看什么?”我问她。
“你们……”她顿了下:“你们姐弟关系真好啊。”
“那当然啦,”我说:“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我也有哥哥的,他也非常疼爱我,可是我现在……他们一定急着在到处寻找我的下落吧……”她有些恍惚的说:“我有时候甚至觉得,我听到他呼唤我的声音……”
按理说,隔着三千年,她是什么也不会听见的。可是这既然是一本书里面,任何事只要那位原作者愿意就都可以发生,她说她能听到,那就权作她听得到吧。
我刚想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是拔剑出鞘的声音,有人大步急赶的动静,纷纷攘攘乱作一团。我一惊,按着床沿就想跳下来,可是肩膀一阵剧痛,我是下了床,却不是跳下来的,而是滚下来的。凯罗尔惊呼一声过来扶我。
塔莎惊呼着跑过来,我指着外面:“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可是她不用出去看了,外面的人喊了出来:“蛇!法老被毒蛇咬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