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终于到了,寒生解开兰儿头上一圈圈的布条,最后小心翼翼的揭开了骑马布……
刹那间,寒生惊呆了,面前的兰儿姑娘竟是如此的美丽:浓眉大眼,圆圆的鼻子,柔软的鼻头,刚毅的厚嘴唇,额头及下颚方正,黑里透红的健康肤色……
“原来你这么漂亮啊。”寒生口中喃喃的说道。
父亲站在一旁满意的点点头,这姑娘属于七十年代农村铁姑娘美女的类型,一副旺夫相。
兰儿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镜子,望着镜子里的影像,一时间眼泪扑簌簌的掉落下来。
“真的是我,和从前一个样子。”兰儿激动万分,就连嗓音也变了,不再嘶哑,而如铜钟般响亮。
“寒生哥,我会遵守诺言嫁你为妻。”兰儿低下头轻轻说道。
寒生脸一红,手足无措的望着父亲。
朱医生目光望向兰儿娘,得到她的默许,于是微笑着说道:“看来这都是天意,你们现在年龄尚小,可以先订婚,过两年等寒生事业有成再结婚不迟。”
寒生虽然有些腼腆,但是瞅着兰儿俏丽的模样,心中自是欢喜。
秋夜已深,凉风习习,但草屋里却是春意融融,大家都没有睡意,一面喝着热茶,一面聊着天。
“从今往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今冬准备些木料,明年开始盖新房。”朱医生说道。
寒生心里还想着一件事情没有说出来,那吴楚山人是否就是兰儿的爹,他准备第二天悄悄去一趟大鄣山卧龙谷,找到山人问个究竟,暂时先不告诉她娘俩,到时候给她们来个惊喜。
残月西沉,寒生辗转难眠,鸡叫三遍时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清晨,灶间弥散着一股肉香味气,兰儿在炖着昨日吴道明送来的那只猪腿,今后这就是家,自己和娘漂泊了十多年,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
早饭后,父亲准备去南山镇一趟,兰儿母女是外乡人,按照户籍规定,他必须去向政府报告和申办相关手续。
“呆在家好好的养伤。”父亲叮嘱寒生后离家。
天气晴朗,兰儿娘俩开始动手拆洗被褥。
寒生心想现在去卧龙谷的话,太阳落山时便能折返,如果山人叔叔真的是兰儿生父,就一同将他带回来。
寒生借口说去山脚下挖点草药,顺便活动下筋骨,叫兰儿母女放心,然后便带着大黄狗笨笨出发了。
沿着南山脚下一路东行,秋高气爽,路边的小草野花挂着晶莹的露珠,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沁人的泥土芳香。
笨笨在前面欢快的跑着,寒生的伤腿已无大碍,走路也不感觉怎么吃力。
他和笨笨都没有留意到,在他们身后目及之处,若隐若现尾随着一个身形矫健的人,那人正是朱彪。
一个多时辰之后,寒生已经进入了大鄣山,山势渐渐高了,树林也更加的茂密。
前面应该就是卧龙谷了,寒生依稀记得谷口的那棵老樟树和吴楚山人依依不舍的身影,也许是冥冥中注定,这个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人,也许就是未来的岳丈呢。
“笨笨,别到处乱跑。”寒生看见大黄狗正在向一边跑去,忙将牠喊回。
山谷中的小溪仍旧是那么清澈,偶尔还能发现有小鱼在水里游动。香樟树越来越茂密了,绕过一片林子,那熟悉的草屋出现在了眼前。简陋的土坯草房,屋顶铺着茅草,屋外是山人开垦的一小片绿油油菜地,炊烟袅袅。
寒生示意笨笨不要作声,然后蹑手蹑脚的朝屋子走去,他想给山人叔叔一个惊喜。
灶间里,一个瘦高清癯的背影正在锅里炒菜,那股熟悉的老鼠干香味儿。
“山人叔叔!”寒生猛地扑过去大喝一声,冷不丁吓了那人一跳,“咣当”一声,锅铲掉到了铁锅里。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诧异的望着寒生。
他不是吴楚山人。
寒生也楞住了。
此人面色青灰,短而黑的眉毛,三角眼白多黑少,鹰钩鼻下一绺山羊胡。
“对不起,山人叔叔呢?”寒生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谁,来我这卧龙谷干什么?”那鹰鼻老者反问道,阴鸷的目光盯着寒生,嗓音如金属般刺耳。
“我来找吴楚山人,他是住在这屋子里的守林人。”寒生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人。
老者盯着他看了半天,才缓缓说道:“这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吴楚山人,你定是来偷枇杷果吧?我还以为是那帮猴子干的呢。”
这怎么可能?这里明明就是卧龙谷,这土坯草房,这灶间,还有这老鼠干……
寒生涨红了脸,分辩道:“您是不是刚来的?以前的那个守林人呢?”
老者有点愠怒了:“我在这里守林已经几十年了,你可以去林业局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蒋老二?”
“您已经在这里呆了几十年了?”寒生完全糊涂了。
“就是嘛,头一次见到你这么冒失的小娃子。”蒋老二口气稍微缓和了些。
寒生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自己与山人相处了两天,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没了呢?
“你这娃子是不是这里有病?”蒋老二戳着自己的脑壳说道。
寒生没有回答,转身冲进自己曾经睡过的房间,一眼望见那张老式的木板床还在那里,墙壁上粉刷的石灰水,简单的桌椅。
难道我的脑袋真的摔坏了?寒生呆呆的怔在了那里。
“喂,你怎么了?”蒋老二推了推寒生。
“你知道‘雷击骑马布’吗?”寒生愣愣的冒出了一句话。
“‘骑马布’?你是说女人下面用的那个……”蒋老二咧开嘴笑了,露出几颗带着茶渍的黄牙。
“你有猎枪吗?”寒生又冒出一句。
“有啊,在门后挂着呢。”蒋老二指了指门后。
寒生的目光随着看过去,那支旧的双筒猎枪果然还静静的挂在那儿。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寒生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去,吴楚山人,老蝙蝠,雷击骑马布,山鼠干,难道是幻觉?兰儿,泣血症,冰人症难道也是幻觉?
一株老樟树的后面,朱彪目睹了这一切,然后悄悄地退进了林子里。吴老曾警告他不要被发现,尤其是那条大笨狗机灵得很,反正自己已经摸清了寒生的踪迹,抓紧赶回去报告好了,他一溜烟儿的溜出山谷直奔南山村而去。
寒生垂头丧气的往回走,笨笨也无精打采的跟在了后面。溪水在脚旁汨汨的流淌,草丛中不知名的虫儿不知疲倦的叫着,前面回到了谷口那株老樟树下。
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寒生停住了脚步。
画,画不见了,吴楚山人屋里墙上挂着的那些山水画,他记得清清楚楚的,可是刚才那白灰粉刷过的墙壁上面却是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它们与山人叔叔一同都不见了。
寒生心里一紧,他努力的回忆着上次谷中景色,似乎的确与这次的有点不同。
就在这时,大黄狗笨笨的叫声引起了他的注意,目光随着声音望去,顿时愣住了,笨笨站着的地方,也是一个谷口,竟与方才出来的地方一模一样。
他赶紧走上前去,谷里一条小溪潺潺流淌着,低头细看,水中有同样的小鱼,再向远处看,也是同样茂密的樟树林,一条小路蜿蜒着伸进林中。
寒生揉了揉眼睛,难道卧龙谷有两道山谷?上次和山人告别时,自己根本就没有留意出来的位置,方才的谷口是在老樟树的左侧,而这一道却是在老樟树的右边。
走错了,自己肯定是走去另一山谷了,寒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心想,自己真的是比笨笨还要笨。
寒生吆喝一声,打起精神跟着笨笨走进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