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山谷,狮子城。麦克白跳下那匹健壮的灰色战马,整整一个白天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终点。骑士塞尔瓦里安长脊几次劝说他休息,但是他从出发开始,就像被什么东西追赶着,心里坎坷不安,他有种预感,征战北上的哥哥吞拿迫切需要支援,而救援军,全系于他麦克白一人的身上。
他策马狂奔,一路的风声仿佛都是吞拿焦急的吼声:快啊,快啊,麦克白,快啊……
父亲大人说过,召集玫瑰山谷的武士们,可能要用一周的时间,一周的时间,太漫长了。此行保护他的骑士湿发加兰看出麦克白的焦急,建议他到达狮子城后,不妨去狮子城的囚塔里见一个人,这个人曾经是席可法家族的守护者,曾经六次率领玫瑰山谷的武士扑杀席可法家族的敌人,这个人的名字曾经令昔日城的东南马帮闻风丧胆,也正是此人,将玫瑰山谷崇拜九神的野蛮部落真正全部收服于席可法家族的旗下。
在这个人之前,玫瑰山谷九股巨大的势力中,其实有两股是中立的,而中立的那些部落,名义上臣服,实际上他们没有宣誓效忠,正是这个人改变了几百年来的格局。
他是高卢席可法大人的兄长,怒风席可法,玫瑰山谷的前守护者,大名鼎鼎的“野兽伯爵”。
他为什么会被剥夺继承权,剥夺守护者之职,剥夺所有的荣誉和自由,被关进狮子城的囚塔里十几年。麦克白想到这里,长叹一声,所有人都说这个伯父是疯子,一天夜里,他突然杀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还杀了几乎当时在场的仆从和卫兵。虽然席可法家族地位尊贵,但是事件发生在昔日城,影响恶劣,依然被昔日城自由议会宣判剥夺贵族头衔和终身监禁。父亲高卢大人当年刚过二十岁,已经在昔日城有一定影响力,恳求国王和议会,能允许兄长怒风席可法在狮子城受刑,国王和议会答应了高卢的请求。
麦克白每年跟随父亲返回玫瑰山谷,都见过怒风席可法,这个伯父并不太像席可法家的那种虎背熊腰,却和麦克白有几分相似,脸色苍白,体格消瘦,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不过一般都恭顺和蔼的低垂着。麦克白知道这个伯父的底细,觉得这外面的柔顺和纤细,越发突显野兽伯爵的喜怒无常和残暴冷酷。
他是自己的伯父,麦克白并不是很恐惧他,或者说,对比其他人来说,席可法家的人,比如高卢、吞拿、麦克白、威廉、米莎和克拉文,都不是很排斥和惧怕他。听父亲大人一次曾经叹息过,大概意思说野兽伯爵的失常行为是因为猜疑和嫉妒。
猜疑和嫉妒居然能使人发疯到如此程度,这令麦克白很震惊。
麦克白到达狮子城后,席可法驻守狮子城的族人们就忙碌起来,他们早些时候已经接到伯爵从昔日城发来的信鸽。麦克白的姑姑,席可法家族留守在玫瑰山谷的女领主,海薇拉席可法,还有玫瑰山谷家族军团指挥官,狮子城首领,家族总管,埃德加火盾爵士,他也是海薇拉的丈夫,两人率领随从迎接麦克白和护卫们。
已经错过了晚餐时间,但是海薇拉大人还是为麦克白他们准备了非常丰盛的食物和酒。席间,海薇拉询问了关于昔日城最近发生的事情,知道吞拿北上后,尤其关心。麦克白知道这个姑姑非常疼爱吞拿,不禁反安慰起她来,同时也告诉了姑姑,想去囚塔见见怒风席可法的打算。
“也好,我哥哥看见你去探望他,会十分高兴的,他一直觉得你和他很相象呢。”海薇拉姑姑不仅没有反对,还很高兴。
麦克白明白,这是席可法家族的传统,无论兄弟犯下什么滔天大罪,兄弟依然还是兄弟,从父亲高卢大人那里,从姑姑海薇拉那里,麦克白和他的兄弟们都看出了这很明显的一点。
父亲大人说过,相信你的兄弟,支持你的兄弟,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支持。席可法家呈现在麦克白眼前的一段历史,正又一次无声的述说着这个传统的力量。
“狮子是聚群而生,随风而吼,闪电奔袭,呼啸为王。”麦克白和海薇拉姑姑走到囚塔前,那座黝黑长满青苔的古老塔楼的门旁边,粗糙地、深深雕刻着一些象形文字,他不禁轻声念出来。
海薇拉姑姑笑着道,“你已经学会符文字了,不简单啊。”
“父亲大人叫家族的班杰明学士教我的,我去年就能用这种文字阅读了。”麦克白说道。
“昔日城的学者很渊博的,那是大都市,总有很多才华横溢的人。”海薇拉感叹着,然后想起来一件事情,问道,“王家学院的大学士们怎么看天上那团火?”
“他们说是颗火流星,但是学者们说这仅仅是表面现象。”麦克白边走边答道。
“表面现象?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解释,难道乔治森老头儿都不知道天上的是什么东西吗?”姑姑问道。
“他死了。”麦克白很遗憾道。
“死了?”海薇拉姑姑惊愕地停住了脚,“怎么死的?不久前我去过昔日城学院,还见过那老头儿,他不像一个短命的人啊。”
“他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咬掉了头,传闻是起凶杀案件,昔日城最近发生很多很古怪的事情。”麦克白说起这件事情很困惑,“很奇怪的是,没有任何立案调查的迹象,法务部和自由议会都没有介入这起恶性事件,有谣言说是新抵昔日城的泰神教枢机大主教和乔治桑院长有冲突,这件事情很可能不了了之。”
“太可怕了,我们居然没有得到消息。”海薇拉小声诧异道,然后又嘱咐前面的麦克白,“暂时别告诉你埃德加叔叔,我找个时机再对他说。”
“为什么?”麦克白有点奇怪。
“乔治森老头儿其实是火盾家族上一代的私生子,论血缘的话,他应该算是你埃德加叔叔的兄长。”姑姑非常遗憾道。
“怎么从来没有听父亲大人提起过?”麦克白觉得不可思议。
“你父亲并不知道这层关系。私生子在昔日城的贵族里来看,不管怎么说,也是件羞耻的事情。”姑姑答道。
麦克白顺着囚塔的楼梯转弯,顿时呆立住了,海薇拉有点奇怪,她走过去,转过弯角,立刻明白了,埃德加火盾爵士,手举着一根火把,两眼失神,呆立在楼梯上。
“哦,精灵之神,埃德加……埃德加……”姑姑显的手足无措。
“麦克白……”埃德加爵士的话音空洞又遥远,“这次……你召集完武士,我和你……一起去昔日城。”
“埃德加叔叔?”麦克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回头望着姑姑。
“哦,精灵之神,埃德加……埃德加……你要去昔日城干什么?”姑姑乱了手脚,她轻轻靠近丈夫,用恳求般的声音问道,“告诉我,埃德加……你要去做什么?”
埃德加火盾爵士迈着浮动的步子,用手扶着潮湿的塔墙,举着火把,朝阶梯下面走去,他不忘记回头对麦克白说道,“我安排好了,怒风大人正等着你,麦克白,去吧。”
海薇拉对麦克白道,“麦克白,宝贝,对不起,你自己去见我哥哥吧,我……”她说完,就追着丈夫而去。
“撒帝用匕首在刺我的胸膛……”埃德加火盾爵士如梦呓般的声音从下面隐约传来。
是复仇之王撒帝,麦克白明白了,玫瑰山谷九神,就是九个远古的精灵王,撒帝就是其中之一,传说他是复仇的使者,一切血债的收割者,埃德加叔叔想为私生子兄长复仇。
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奇异丧命的王家学院院长,居然和席可法家还有这样曲折的联系。麦克白觉得这里面藏着与其说是巧合,不如说是诡异。
楼梯越来越窄,越来越陡峭,麦克白走完最后几级囚塔楼梯,来到一扇沉重的铁栅栏门前,里面有个卫兵,为他拉开了门,“大人,这边请。”
麦克白跟着卫兵,穿过一条走廊,走廊旁边有落地石窗,可以看见外面天空,上面还飞扬着火流星,那真像一头从异界闯进来的怪龙,麦克白每次看见那古怪的东西,都不禁这样想。
又打开一道铁栅栏,里面是两名卫兵,都起身致意,来到一扇陈旧的铜门前,麦克白轻轻敲了敲门环,里面说了声“进来。”麦克白推开了门,这是间标准的亚平宁风格的贵族房间,三间房子贯穿着,房间里很多油灯和火烛,十分明亮。一个高瘦的贵族,带着席可法家特色的黑发,扎着马尾辫子,穿着高领白绸子衬衣,正面对着铜门站立着,他面带着倦懒的微笑,奇异的是两手之间,有一条细长链子相连的手铐,手铐纤细如镯子,在灯火的照耀下,闪耀出比白银还刺眼的光芒。这是秘银手铐,很难找到宝剑能砍断这贵重的镣铐。正如怒风以前自嘲过的,“锁住他的自由,必须要用可观的代价。”
“麦克白,很高兴你来看我。”这个消瘦的贵族就是怒风席可法,人们嘴里的野兽伯爵,玫瑰山谷曾经的暴风骑士。
“伯父大人。”麦克白向野兽伯爵深深躬身致意。
“莫非你的父亲有什么麻烦?”野兽伯爵用手示意麦克白坐在房间里的椅子里,然后拿出两个高脚杯子,倒着玫瑰山谷特产的金黄色的葡萄酒。
“哦,父亲大人很好。”麦克白略有点紧张,虽然面前这个是他的亲人,但是长时间的分离,使他觉得有点局促。
怒风伯爵优雅的走过来,递给麦克白一杯酒,麦克白慌忙接了过来,怒风伯爵似乎松了口气,又道,“我看见……哦,我看见那把守护者之剑挂在了你的腰上呢。”
“是这样,伯父大人,昔日城遭到古怪狼群的袭击,我的哥哥吞拿,为援助北地琴痕堡的贵族,带着家族部分武士出征。同时昔日城遭到东面射手城侵犯,自由议会颁布了戒严令,父亲大人因为是护民官,他必须守在昔日城,于是就将守护者之剑授予我,命我来玫瑰山谷召集效忠席可法家族的武士,去救援吞拿,同时剿灭北地狼群。”麦克白简单将事情原由经过讲述了一遍。
怒风姿势优雅地品着酒,他具有洞察力的眼睛望着麦克白,麦克白被伯父这过于锐利的眼光注视的更加紧张。怒风端详了他一番,问道,“席可法家的传统中,能成为玫瑰山谷的守护者,是无上的荣誉,那为什么你这么困惑和紧张呢?”
麦克白惊讶伯父一眼就看出他心里的想法,他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说道,“因为……我……我觉得这个位置应该是吞拿哥哥的,父亲大人应该把宝剑授予哥哥的,而不是我。”
怒风伯爵脸上浮现出高深莫测的笑容,“麦克白,你抽出守护者之剑给我看看。”
麦克白点了点头,拔出了守护者之剑。剑刃上的钻石闪耀着,微微发出的微蓝之光照耀着怒风伯爵紧张激动的脸,他乌黑的眼睛都随着那光芒轻轻闪动,仿佛久别重逢,激动不已。
麦克白也被这宝剑无与伦比的光华所震撼,上次是在昔日城餐厅里,因为父亲授予他守护者之剑的突然,掩盖了其他情绪,而这次,在寂静长夜,玫瑰山谷的狮子城囚塔之上,这把出鞘的神秘之刃第一次把麦克白的眼睛和心都抓住了,他从心里赞美这冷森绝美的刃之光华,忍不住喜欢上它,麦克白第一次产生了一种狂热的自信,我,麦克白,是这守护者之剑的拥有者。
怒风的眼睛缓慢眨动着,他把麦克白脸上的表情和变化都看在眼里,那刚才初见钻石剑刃流露的表情又被笑容掩饰了。
“它选中了你。”怒风伯爵用一种恭喜的口吻道。
“什么?伯父大人,什么他选……中了我?”麦克白疑惑道。
怒风放下酒杯,猛然从墙上拔出一柄细剑,反身对着麦克白当胸便刺,麦克白吓的像条受惊的黄鼠狼,一下子跳起来,想腾身后退。但是身体却失去控制,手中的守护者之剑仿佛活了一般,带着麦克白的手腕凶猛反击。一道绚丽的弧光,一声脆响,那短剑如毒蛇吐信一般直刺怒风胸膛。怒风快步闪避,同时连连后退。这不过是火石电光之间的事情,当麦克白听见有金属落地的当啷声,怒风伯爵正气喘吁吁靠在七米外的窗户边,他衬衣的左边切开了一条大口子,露出相当白皙强壮的胸肌。
而怒风的右手上,握着一把几乎被削断到剑柄的断剑,麦克白的脚下,是几截斩断的细剑剑刃。
怒风裂开嘴笑道,“我刚才说了,它……选中了你。”
麦克白浑身发颤,他有点惊恐刚才发生的一切,“伯……伯父,我刚才……您……您为什么用剑刺我?我……不由自主……差点伤了您……”
“不是你差点伤了我,是它!麦克白,收起它,将它收进鞘里。”怒风伯爵用警惕的神情望着麦克白手里的宝剑,“别害怕,我慢慢来向你解释这一切,要知道,我可曾经担任过许多年玫瑰山谷守护者。现在,新的守护者被选中了,就是你。刚才我只是做个小小的测试。”怒风说完,将手里的断剑甩到一边,当啷,金属剑柄远远落在地上。
麦克白虽然又紧张又害怕,但是他依然愿意相信这个行事疯癫的伯父,他确信怒风不会伤害他。他将守护者之剑收进了剑鞘。怒风见宝剑入鞘,神情又恢复了自然,同时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欣喜和快慰的涵义,他从窗户边走过来,问道,“麦克白,你了解这把守护者之剑吗?”
麦克白摇头。
“很多年前,我曾经拥有过这柄守护者之剑。”怒风的语气甚至有些忧伤,“你父亲告诉过你,这柄宝剑会选择主人吗?”
麦克白的眼睛圆睁,嘴无声的微微张开,怒风见了摇了摇头,继续道,“那就说明他没有告诉你。这柄宝剑是席可法家族流传下来最神秘的物品之一,它只会选择拥有大海一样激烈胸怀的男人,它就像一个挑剔的女人,阅历丰富而目光远见,品位奇特。”
这是麦克白听说的最奇特的事情,他愕然望着怒风。怒风的眼神都变的迷离了,似乎在回忆一些美好的往事。
“它本身也同样令人着迷。有一天,你会发现,拥有它的感觉,会使以前平淡的生活,突然变的意义丰富、极其美妙,而你原本细腻富有艺术感的情感会被它彻底唤醒,你会变的神秘迷人,连举手顿足都带着激情,或者美妙,或者光耀照人。你整个人就像突然被一种魔法注入,在你周围的一切,都会变的灿烂鲜明,很多人将无法抵挡你的魅力。”怒风悠悠道。
“但是……它也会助长你内心阴暗的一面,如果你多疑,它会使你更加喜欢猜忌;如果你专横,它会使你更加盲目;如果你贪婪,它会使你欲壑难填……更为可怕的是,它真的就像是一个拥有感情和判断力的女人,当你因为它而发生变化时候,因为它而变的堕落时候,一旦被它发现,它如果察觉原本喜欢的原因,你最开始的汹涌宽广大海一样的心胸消失的时候,它会无情的抛弃你。”怒风凝视着麦克白,就像望着一个情人的影子,“你会失去它,永远的,无论你如何乞求,如何努力,它都不会回心转意。”
“伯父大人,那会意味着什么?”麦克白呆呆地问道。
“如果你被它抛弃了,你将再也拔不出这柄宝剑,这个世界上,一个时间里,永远只有一个人,能将这把宝剑拔出剑鞘。”怒风说完,闭上双眼,随即睁开,惨然一笑,那一笑之间,所有辛酸繁荣和幸福痛苦,尽在其中。
麦克白这下终于明白了怒风伯爵的意思,他的面前正坐着一个失去守护者之剑的人。
“在你拥有它之时,谁想伤害你,它都会凶猛反击,它非常锋利,非常锋利,使用他要很小心。就连号称坚不可摧的秘银都无法阻挡他的剑锋。”怒风伯爵说完,就像把心爱之人拱手送给别人,抓起身旁的杯子,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麦克白明白了刚才为什么差点伤了伯父,是守护者之剑自行反击,差点杀了玫瑰山谷的暴风骑士,太可怕了,这把宝剑。他又想起什么,望着伯父,“我应该将它还给父亲。让它守护父亲大人。”
“傻瓜……你现在还不明白我说的,是它选择了你,你就是把它还给我弟弟高卢也是浪费。”怒风摇头道,“这柄宝剑抛弃我以后,席可法家就再没有人把它拔出来过,连你父亲高卢也没有拔出来过。不是你父亲把它授予了你,而是它选中了你,冥冥之中安排你父亲将它交给了你。你父亲只是继承玫瑰山谷守护者之名,并无玫瑰山谷守护者之能力,有此能力的现在是你。”
麦克白望着伯父两只手之间长长的链子,脱口道,“那这把宝剑不是可以斩断囚禁您的秘银之锁?”
怒风微叹一声,“秘银手铐怎么可能真囚禁的了我的自由。其实,锁住我的,是我兄弟高卢对自由议会和国王的承诺,并不是这镣铐。”
麦克白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脖子,看伯父不愿意说这个话题,他想起来此的目的,问道,“怒风伯父,我想知道,如何尽快召集玫瑰山谷的武士,我有种预感,吞拿哥哥非常需要我的帮助,如果真的需要一周时间召集武士,我害怕会耽误太晚了,有可能三天,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召集完武士们吗?”
“你原本准备怎么召集?”怒风伯爵没有回答,反问道。
“骑士塞尔瓦里安长脊告诉我,说前往各个部落,召集部落首领,由部落首领再召集各自勇士,再集合到狮子城。”麦克白答道。
“你不必一个部落一个部落去召集。”怒风伯爵说道,“你可以直接敲响狮子城的暮神钟。”
“狮子城峭壁顶上的暮神钟?那尊百岁钟?”麦克白倒吸口凉气。
“对,爬上峭壁,敲响那尊百岁钟,如果你的随从里,没有勇敢的骑士敢做这件事情,我可以帮你攀上峭壁,敲响它。”怒风说的时候,不像是开玩笑。
“哦,怒风伯父,真的太感谢您了,还是让我来吧,如果我的随从没有人敢攀爬峭壁,那就由我来冒这个险。”麦克白说道,同时又担心,“首领们,他们会来吗?”
“来的部落,你就展示出这把宝剑,这把宝剑对于玫瑰山谷原住民来说,有着超呼想象的意义,然后要想尽方法令他们对新的守护者宣誓。”怒风伯爵嘱咐道。
“那万一还有不来的部落呢?”麦克白还在担心这个问题。
“那他们就是背弃誓言者,所有玫瑰山谷的原住民,在中古时代前,就宣誓效忠席可法家族,其间因为曾经有五十多年时间里,席可法家族没有人能使用守护者之剑,使很多部落忘记了誓言。近几代里,经过我的祖父那一辈的努力,后来还有我的几次警戒威慑,已经重新得到了玫瑰山谷境内所有部落的宣誓。现在,你是玫瑰山谷新的继承者,你是否能继承前辈给你的势力,那就完全取决于你的决定了,对于那些听见暮神钟还不来的部落,是放任,还是惩戒,或者是……屠杀,全在于你的决定。”怒风伯爵收敛笑容,郑重说道,“整个玫瑰山谷,都是席可法家族的私有财产,这是九位大神赐予席可法家族的土地!允许那些部落在这里生活繁衍,他们就必须为席可法家献上勇士和血。”
麦克白被怒风强硬彪悍的言语震撼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伯父大人,您会怎么办?我听骑士湿发加兰说过,您至少召集了六次玫瑰山谷武士。”
“我就召集效忠席可法的武士,对背誓者,格杀勿论。”怒风冷冷答道。
麦克白自从知道怒风伯父也曾经是守护者之剑的拥有者,他觉得和怒风的距离变的很近了,甚至有些亲密的感觉,相同命运的人呢,麦克白这样想的,他决定把自己隐秘的一些想法说出来,他觉得怒风会帮助他找到答案,“我……我……才十五岁,万一他们不愿意服从我怎么办?”
“如果一头狮子,在野外拦住你,你心里会有恐惧吗?”怒风没有正面回答,问了个有趣的问题。
“当然会。”麦克白答道。
“它还没有咬死你,你为什么要恐惧。”怒风伯爵问道。
“因为它随时可以咬死我,人类不是狮子的对手。”麦克白答道。
“对,这就是刻进遗传里的……恐惧,并不是狮子已经咬死了你,而是你知道,狮子可以咬死你。这就是遗传的力量。”怒风答道,“而你,是席可法家族的第二继承者,你的祖祖辈辈已经在玫瑰山谷用无数的胜利和强悍证明了这个血统的高贵和勇不可敌,而且,麦克白,你现在有一把可以切开秘银铠甲的宝剑,拥有玫瑰山谷九神时期就有的守护者之剑,你现在就是玫瑰山谷的合法主人。”
“家族之血和手中利剑。”麦克白终于笑起来,他点了点,“我明白了,怒风伯父。”
在麦克白告辞离开伯父的囚塔时候,怒风提醒道,“警惕夜影部落,他们又被人叫做夜影阴人族,复仇之王撒帝是他们的神灵,如果你真的得到他们的支持,其他的部落,都不算是什么问题。”麦克白点头推门离开,他关门的时候,驻足回望,望着这个也许二十年前,或者三十年前,和自己一样被守护者之剑选中的席可法家的美男子,望着他深陷的双眼和岁月蹉跎的面容,麦克白不禁满心感怀,又躬身道别,怒风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微晃动,轻轻挥手。
次日,清晨时分,东方旭日初升,和着天空那疯狂飞舞的活流星,整个大地就像着火一般,整个狮子城被嘹亮的钟声唤醒。
麦克白望向狮子城峭壁顶端,见一身材消瘦,黑色长发飞舞的男人正奋力推动钟锤,撞响那沉寂了很多年的暮神钟,那身影挺拔俊立,却令麦克白眼眶发红,喉咙哽咽,是怒风伯爵,他连夜攀爬上狮子城峭壁,为新的玫瑰山谷守护者,麦克白席可法,撞响了召集玫瑰山谷勇士的警钟。
怒风席可法身着单衣,在秋天的朝霞中,撞响昔日荣耀和权力的暮神钟,谁能体验他被囚禁十几年来心中的孤独和苦闷,谁能体验他失去玫瑰山谷守护者的绝望和忧伤,他又一次,为席可法家族撞响了暮神钟。
那百岁钟嘹亮浑厚的颤音传遍四周的山崖,冲向玫瑰山谷,沉睡了十几年的钟声,又一次嘹亮而鸣,如睡狮初醒,翻身而起,抖擞棕毛,仰天长啸。
麦克白席可法,家族之血和手中利剑,新的守护者驾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