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卿侧过头,好奇道:“姜统?这名将军么?”
莫辰双目失色,意识之海翻腾起了滔天的迷雾,只觉背后的殇魂隐隐震动,每一下都触及心灵。
在那浩瀚的星空之下,大漠的风呼啸不绝,沙尘如狂浪般铺天盖地,天地间一片黄幕,阻碍了视线。莫辰想捂住双眼,以遮挡风沙,可他的手却怎么也举不起来,甚至无法闭眼,只能仍由大股大股的黄沙拍击入眼眸,发出揪心的刺痛。他苦痛的吼叫起来,但没有半丝声音。
莫辰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身体,没有形态,像是一个虚无的镜像,只是能看到这一切。
缓缓,那些痛觉也消失无踪了。
风也在这一刻弱了下来,黄沙如丝绸般一缎缎垂下,眼前是血染过的大漠,这些血大部分已经干涸,呈紫黑色,和沙粒一颗颗凝固在一堆,铺了大大的一片。
黄沙从地面又腾了起来,莫辰这才发现,无数的人马正在奔跑、厮杀。踩起了不亚于风吹过的沙雾,这些人一个个疯狂至极,拼命地从两边冲近,在中间拼杀。数不清的兵器、断肢、头颅和如浪涛般的血液抛洒而出,惨烈雄壮。
莫辰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战斗,只知道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血铺红了荒漠,映红了星空。
他宛如梦魇般看着这一切。突然,一骑白甲从一边人群里冲了出来,又埋入了另一堆人群,所过之处,血溅四野。待他勒马停缰,浑身已被鲜血泡个浸透,手中那柄大剑更是血流如注。只是莫辰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那把剑看得清楚。
他远远的注视着,脑海中反复叨念:姜统,他是姜统,好狠的人。
心念想及,姜统突然像知道他一般拧过头来,与之对视。他五官端正,但神情狰狞,眼光锐利无比,如一把利刃,直刺入心,满脸都是粘稠的血浆。莫辰心中一悸,姜统忽的放声大笑,刷一剑斩下一名士兵的头颅,提头饮血,眼光始终如恶鬼一般瞪着莫辰的方向。
莫辰大汗涔涔,再也不敢与之对视,一下闭上了眼。
所有的一切归于黑暗,再睁开时,眼前只是古老的壁画。难道方才的异景,只是眨眼一瞬?
姜统究竟是谁?
莫辰擦了把冷汗,听李云卿道:“重谷曾提过你说的姜统,他曾经对大易国威胁很大啊,应当是苍元国一位名将。”
莫辰见李云卿正微笑看着自己,根本不知自己先前的感受。他赶紧干笑一下,道:“是呀,就是因为他,才使得重谷穿越时空去更改历史。”
李云卿点头应了声,又看向那壁画,在那幅之后,天空大亮,不过却非星月之光,而是漫天青色,天空被划破了宁静,像是经历着一场流星暴雨,下方一群兵将丢盔弃甲逃逸,更多则被青光穿透而亡,另一边的士兵远远在后方欢呼雀跃,只余了白甲将军立于前方。
李云卿将这幅画反复看了几次,皱眉道:“看来这幅便是姜统施放青冥箭雨了,奇怪的是,为何只他一人而战,他麾下之师,却退出后方很大距离。”
莫辰随口答道:“是怕青冥箭雨伤到自己人。”
“哦?”李云卿侧过头,问道:“你怎么知道?”
莫辰赶紧道:“我只是猜想,要不然,怎么会只他一个人呢?”他屡次想将关于殇魂的想法说出,但中间又关系着一个姜统,是以不敢妄言。
李云卿没注意他的神色,点头道:“你讲的也有道理,不过这幅画,真让人费解。”
再看下去,依然在大漠之中,但画得诡异叵测,姜统神情狰恶,在一群人马中挥剑不休,马下尽是尸体,身边的兵士非但不与之格斗,还面露恐慌,更有甚者,在后方伏地求饶。而远远另一方,一众人马正冷冷观看,由他们衣甲判断,正是先前被青冥箭雨击退的大易国人。
姜统在疯狂地杀戮自己的兵士。
再下一幅,姜统坠于马下,眉心连带头盔被一根洁白的羽箭刺穿,血漫延在沙地。大易群人中,一中年男子正端了把长弓,这弓被绘成冰霜之色,弓背雕了一条古怪的大鱼,冉冉冒着冻气,决计不是凡品。看来正是这男子格杀了姜统。
至此,莫辰失声喊出:“姜统死了!”
李云卿一脸疑惑看着他,平和道:“是啊,这幅画的意思,应当就是赞颂大易国战胜了姜统吧。如非这些密史,世人哪会知道苍元曾出过这一奇将。”
莫辰觉得一阵恍惚,原本就浓郁的意识迷雾此刻更是深厚莫测,他僵硬地点点头,道:“再看看,还有什么。”
顺着石道往前走,两旁的壁画均是赞美歌颂始皇帝的丰功伟绩。也从这些繁多的壁画中,几人才确定那射箭击杀姜统之人,正是一统神州的大易始皇。
几人又在一幅画前停了下来,仍旧为广袤大漠,只是烈日当头,风尘肃杀,看来这蛮荒大漠乃两国交战的军事要地。
这幅画不同以往,奇特的很。一名男子身穿紫色甲胄,手提了一把长得骇人的紫枪,凌空飞奔。他双目赤红如血,身后竟是万万名各式各样的妖怪跟随前行,冲往大易国人群。
下一幅惨无人睹,大易国几乎全军覆没,死法更是怪异。只是这副甚是模糊,多是一些怪异的光圈与雷电,像是不愿直诉。
再往下那紫甲男子横尸大漠,双目不闭,仍是火光灼灼。死法与姜统亦同,不过箭伤在无甲护体的脖颈,那根羽箭尾端,则是一根寒光四耀的巨大羽毛,与羽箭极不相称。
五人琢磨许久,亦不得其理,这次战争虽然描写简单,但更多觉得刻意掩盖。特别是第二幅呈诉不明,很多细节并未一一道出。那名紫甲男子为何能带领群妖,亦是无有描画,但可以猜测这场战争决计不亚于与姜统之战。
李云卿叹口气,道:“真是琢磨不透,征服天下,何等难事,不知还藏了多少隐晦。”
莫辰应道:“我看呀,这幅画就有隐晦。”
李云卿点头道:“不过没有文字,只能靠猜测而想,谁知道那一天真有过什么。算了,不看也罢,往前走吧。”
这次没行多远,镇邪兽已排列得更加密集,火光更亮。能看到那一双双火眼在前方中断,已到了通道尽头。
走到尽头,挡在面前的是一堵青黑色的高墙,墙面被雕得奢华精细,四边尽是大易国崇尚的神龙图腾。借着稀薄的火光,能看到中央被刻得坑坑洼洼,伸手去摸,寒意触心。那些刻迹密密麻麻很是繁多,但都有板有眼,应当是文字。
莫辰兴奋地喊道:“有字呢,这里又刻了文字。”
这面石墙在最里端,而两旁的墙壁空出了很大一片距离,没有摆放镇邪兽像,故而有些阴暗。上面具体是何字,就无法辨别了。
秦佩兰左右看看,道:“我去搬两个石像过来。”说话间往左边最后一尊镇邪兽像走去。刚到旁边,正欲使力,突然耳边“轰轰”鸣响,石墙两旁的墙壁竟自己升了起来,露出外面又是一个庭院,光明顿时从两旁灌进。
秦佩兰愣在原地,许久才往脚下看去,正踩了一面呈黄色的石砖,想来是打开石门的机括,也是这“天下殿”的出路。
通道尽头瞬间敞亮进来,淡蓝的光色如轻纱一般透进,那堵墙立时尽观眼底。原来这墙并非青黑色,而是一面水晶,在蓝光下耀出五彩幻变之色。水晶墙面被雕去的地方手法高超,并无痕迹,看着如同水面,先前之所觉得坑坑洼洼,只是因为水晶中央有黑墨色的文字。
真不知何人有这般通神的造诣,竟能刻破而不显,字却留于内。用手触及,方知字迹为雕刻而成;隔一步观,则全然是一幕包涵了文字的无壁水晶。
五人也未太过感慨,这地方步步神奇,处处华丽,均是人想而不敢想,做而不可做之物,如此这面水晶墙,也不怪异了。
舒歌走到最右方,抬头看去,墙中的黑墨文字为:天下圣尊始皇帝安衡 皇陵碑。
其下并书:“皇矣天光,厥命煌煌;监观四方,有道者昌。”
字迹由此隔开,而后断了两行,为:“皇安衡征战三十三年,大统神州。踏关山七十六阙,踩临水百十丈深,尽荡蛮荒万里黄沙,破逆天之苍元,千万浩瀚尽归神龙一心,丰功也!”
舒歌道:“看来是赞颂这位打下天下的始皇帝安衡了。呵呵,成王败寇,胜者总是说顺应天命。”
李云卿笑了笑,算是回应。五人往后看去,字迹密集,显是正文。
书:“自大历纪四百五十整年始,大易国受昭天命,讨伐异族。天神终一,止属神龙一脉,岂容它族?顺天承运,战十年败苍元于苍穹大陆之蛮荒大漠,胜意在望。”
“百足之虫,死而未僵。异族起祸,出一悍将姜统,承以妖术,克我族人。汝既逆天而为,大易顺天而战,焉得败乎?丞相文吴子概理星命,以破天之相,破异族破天之命。取七杀、破军、贪狼三星命共破,北端城丹阳、东面城汉昌、西面城鹫和、东南城闽都、西南城上鹿均以生灵血祭,舍一而解百,在中央城大泱而形‘迁逝之阵’,劈开时空。开国重臣重谷公入阵而回昔大历纪四百三十一年,重筑通天塔。以此釜底抽薪,断苍元国运脉,顺大易国天命。”
看到这里,几人面面相觑,莫辰吐吐舌头道:“‘迁逝之阵’原来真能劈开时空啊,重谷后来被称为开国重臣重谷公了。”
舒歌道:“他也是一奇人,算死得其所了。”
几人通知这段历史,并未太过惊讶,惟有秦佩兰面色凝重,死死注视着“迁逝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