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崩的空间内,光华四照,金白两种光芒不停鼓荡,一盛再盛,竟有相互比拼的势头。
李云卿等人从半空看去,这个原本昏暗的空间里,一半金芒灿灿,一半白气腾腾,煞是奇妙。他悲苦相交,此刻也不由震撼,心想:“莫辰怎的突然能动?而我半寸不得移步?”余光扫及,桐星与秦佩兰同样浮于半空,身体硬梆梆的直立,心中更是疑惑。
但听莫辰一声长啸,先前将他整体覆盖的团团金光倐的全然盖回舒歌身上,与那白气纠缠起来。
登见此境,李云卿心中急迫起来,若那金光反扑回舒歌,还不要了她的命?
舒歌的身体却一点点明晰了,体内不知何处冒出的股股纯白光雾,先冲向莫辰右手,继而又扑向那些金光,形成一道奇异的流线,此起彼伏,无止无歇。
渐渐,倒是白光敞亮起来。
这对于莫辰来说,是一个怪异的过程。那些金色灵力清逸飘洒,虽然让他痛苦万分,却丝毫感觉不到一丝邪气;白色光雾则迥然不同,轻灵有余,冷冽非凡,可道道雄浑霸辣,不屈不挠,反而使他极为排斥。
但这白雾灵力每强上一分,他手臂上的重量便会减上一分,自是那些金光与其极为不合,一旦相碰,便要争出个你死我活,使他渐渐脱出束缚。
白光愈来愈强,两团灵力斗在一处,搅来覆去。待到一刻,两股光色变得一般大小,微微一颤,金光从舒歌体内飘然而出。莫辰右手突的一抖,被白雾弹了开去。就这片刻之间,那道白雾已滔滔而出,愈到高处,愈是浓密之极,须臾间,聚集成为了一头庞大的异兽。异兽不等半分停留,张口往飘出的金光扑去。
似有一声隐隐的爆裂,刺目的白气如箭雨一般四射而出,空气便似一张薄幕,一捅即穿!四人头脑中“嗡”地一炸,眼中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莫辰揉了揉眼,瞪大眼睛努力看去,空气中只余一些弥散的金色气息,那凌厉凶悍的异兽也不见了踪影,只是舒歌的腹部忽地亮了一下,有道物事钻了进去,那东西纯白晶亮,短短一截,像是那头异兽的尾巴?
莫不是我眼花了?
空间内又恢复了昏暗的光线,莫辰缓缓看到了四处飘落着朦胧不清的花瓣雨,他脸色陡然一惊,扭头看去,那万万名神影依旧如浪一般向他飞刺而来。
片刻之间,身上已不知被刺入多少剑。
撕心裂肺的剧痛又阵阵袭来,莫辰见舒歌安躺于前方,身体也恢复了实质,不再模糊透明。心中一喜,也管不得万剑戳心,扑上一把抱了她就往李云卿奔来。
这一转身,才发现三人立在空中,莫辰短短时刻历经这异境折磨,当下也不知为何,边跑边喊:“快跑啊!你们杵那干吗?跑呀!”
三人哪不想跑,奈何身体仿佛失了支配,根本举不动脚,愣愣看着前方。
莫辰惊急万分,跺脚道:“干吗呀你们?没见那些神影追来了!”
三人仍是纹丝不动,眼中却渐渐有了惊恐之色。
莫辰心道不妙,转身一看,那些神影此番一个个飘于半空,不再堆成一团,而是分散而立。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斜侧一个,处处有人,而无二人并立。站位之巧,处处看去都只有一十四人,可仔细一看,又有无数的一十四人。这种位法,与那些石柱大同小异,显然是一种阵型。
此阵一摆,登时四面八方仿佛都是神影,虽然人与人之间有空隙,却更显滴水不漏。浩荡的神威自每一个神影身上压迫而来,李云卿三人蓦觉身体一重,直直被压回地面,就连莫辰一刹那也举不动脚。
万名神影同时缓缓举剑,无声而统一,不计其数的湛蓝剑光横空拉开,像是将黑暗的空气割开了一道道口。剑光过处,那些纷乱的剑光流星尽数往几人刺来。
幽蓝的光气在瞳孔中越来越密,最后密成一条粗粗的光束,莫辰惊恐骇然,大呼一声:“忍住痛!这些剑伤害不了皮——”
“肉”字还未说出,剑光突的停在面前,离身体仅仅一寸,剑芒尚在微微颤抖。
几人大汗淋淋,大气都不敢喘,寸肤之处密密麻麻不知道竖立了多少把剑。而那些神影以统一的姿态,奇妙的停顿在空中。一时间,这个玄怪的幻境显得更是静谧,更是诡异。
朦胧的花雨纷洒不休,仿似渐渐多了,多得漫天漫地,但殒落到地,便如穿透空气般沉了下去。
“咯吱——”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撕破硬物的裂响,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空间中显得如此突兀。那些花瓣和神影因此都微微一晃,模糊了一些。
“咯吱——”
又是一声,仿佛打破宁静湖水的涟漪,花雨神影再度晃动,又模糊了一分。
紧接着,那裂响一声连着一声,到后来已不绝于耳。
“这……这是什么?”莫辰颤巍巍说,举目看去,那些神影殒花已经消散无踪,舒歌先前击拍过的石柱正一道道崩裂出曲折而犷大的裂痕!
整个虚无迷柱幻境缓缓摇晃起来。
四人身形同时一松,李云卿大喊一声,冲过将舒歌抱在怀中。他脸色惨白,担忧不已,连声呼唤:“舒歌!舒歌!”
舒歌双目禁闭,樱唇发紫,一头金发纷纷乱乱,垂落了一地,没有一点生气。李云卿虎目滚泪,也不多说话,一把抓住她的脉门,只觉灵息生动有劲,但脉搏一松一散,看来身子极为虚弱,所幸尚未毙命。
莫辰见李云卿神色凝重,心中饶是害怕,轻声问道:“舒歌姐她……”
李云卿呼出口气,叹声道:“灵息强而体弱,这等怪异之象我从未见过,我也不知该如何?若是她……”说到此处,不禁动容。
莫辰赶紧说:“那!快给她服用九转丹啊!我记得下山的时候长老又给过一些吧!”
李云卿摇摇头,道:“那是仙家之物,魔族体质,如何能滥用?”
听到此话,莫辰不由脸色苍白,桐星更是急出泪来,急切问道:“那舒歌姐……怎么办?”
李云卿道:“我亦不知。”
三人顿时沉浸入一股莫大的悲哀,许久未有言语。突听秦佩兰大呼一声:“快躲!这里要塌了!”
甫毕,那根石柱的崩裂之音已是紧密不息,许许有碎石落地的声响。抬头看去,石柱那些裂痕在不停的刻深延长,已脆弱不堪。然而并非只是这一根石柱如此,所有的柱子都在迅速的迸裂。
“这……究竟是何方何界?”看着这无畏壮观的景象,莫辰失声而出。
不绝的崩裂声中,地面震动起来,先缓而急。那些庞大的石柱突如失去了轨迹般,乱奔乱窜起来,视野之内,总有不乏少数的石柱碰撞到一起,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轰踏于地。一时间轰轰隆隆,尘烟四起,不知道同时倒塌了多少石柱。
石柱越倒越急,片刻身畔的柱子也伴着“咯吱咯吱”的裂迸之声轰然塌陷。秦佩兰推了李云卿一把,高喝:“快躲!”
李云卿退得两步,原先站的地方一声巨响,浓烟滚滚,地面已被砸个稀烂。他感激看了秦佩兰一眼,思想回到原处,展开身法,在石柱的空隙中轻灵躲避。
虚无迷柱幻境已不再是虚无迷柱幻境。
巨柱倒塌而扬起的巨浪大得骇人,将那些碎石四溅起来,几人分散开,在群柱中躲闪,那些细小的石块虽说伤不了人,打在身上脸上也隐隐生痛,可见力度之大。
缓缓尘烟越来越浓,初时依稀还能看到身畔的柱子,此时却已无法视物,各人全屏气息来躲避倒塌与冲来的石柱。
这在封闭的空间之中,密集的轰倒之音紧紧叩响,这等声势,实不亚于人界一场浩大的灾难。
石柱仿若无穷无尽般倒塌不完,莫辰心中着急,这些石柱落速倒是不快,但过于密集,有的塌陷而倒,有的冲撞而崩,碎石也有大有小,如此掺和,不免手忙脚乱。也不知他们如何了?
念想之间,尘烟已经厚如高墙,一米外皆无法视物。但也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声音嘎然而止,混乱后终于又静了下来。
四人彼此感应到对方气息,当下也不多问,凝神探悉着一切即来的状况。不消时候,那些尘烟极慢的弥撒开,像似其中有极其大力的蒲扇在挥摇,昏黄的尘土逐渐稀薄,变成黝黝的土色,再后,消散无踪。
像是从雾气中踏出,四人已然立在通天塔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