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背影孤零零走向树丛深处,阳光下反而显得萧索。莫辰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看了看手中那晶亮的天书碎片,追上两步喊道:“佩兰。”
秦佩兰顿了一顿,但没转过身,说:“还有什么事?”
莫辰支吾道:“我……你……是不是……”
秦佩兰说:“我没生气,有些东西,本来就不是我的,更何况过了这么久。对你们有帮助,那就当我为你保存的吧,我若知道你要,也会给你的。”说罢,又往前走去。
莫辰一急,再追了两步,“请等等。”
秦佩兰缓缓转过身,神色黯淡,她吁出一口气,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看着莫辰。那双眼目中神思复杂,看似漠然,其实里面是最热切的期盼。这让莫辰一刹那很难过,走到她身前,低低说:“佩兰,那些回忆我都知道,都记得很清楚。你为了秦,为了南夜,牺牲了自己,这些我都不知该如何回报。可是,我已经不是南夜了……”
秦佩兰强自微笑,道:“我没怪你,都怨我自己,当时若是跟你走,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唉,我只是舍不得秦国,谁知道殇魂的威力那么大,应该是我害了你。我明白你现在是南夜转世,我曾有过你的时间,虽然不长,好歹是一辈子,难道我还奢求再拥有你这一生?只是我看着你,难免会记起他,这种感觉,仔细想也想不明白的。因为你们虽然不是一个人了,但又能说你就是他。这……呵呵,是不是很矛盾?”
莫辰一直以来都在反复思量这个问题,秦佩兰的死总能让他一瞬间忧伤,可死亡好歹是结束,与承受了一千多年的孤单、思念是不能相比的。他有点冲动涌上想抓住她的手,揽入怀中。可看到稀薄的晨雾,呼吸着纯净的海风,现实如此明白地告诉他这不是那个多雨的南洋。他手指痉搐两下,最终还是没抬起来,眼神却已满是忧戚。
秦佩兰轻淡的声音传来:“很痴是吗?我总是分不清楚,也不愿分清楚。像我这样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待上千百年,什么事也不能做,常人早就疯掉了吧。我却周而复始的想着过去的事,一次一次,永远也不会烦躁。我知道他看着我跃进剑炉时的眼神,那是如此悲伤,可是我却在微笑。因为我知道了他是为我才难过。你知道吗,有个人念着你,会因为你牵动情绪,那是多么幸福的事,虽然……只有那么一瞬。现在一切都变了,其实也没有变,南夜再也没出现过。我早已不怕寂寞,就是再一个人站上千年万年又如何?我很早就习惯了。”
莫辰想到殇魂上一笔笔出现的浮纹,那是需要多么深的思念,才能这般刻骨铭心。在漫长的岁月里,殇魂印证了秦佩兰的牵挂。可苍天不变,情如云烟,一梦已千年。
莫辰说:“你,就一直在这里吗?”
秦佩兰迟疑稍许,道:“秦国早已灭亡,我没有家,没有亲人,更何况我是半人半鬼,像个怪物。唉,既然这里的人当我是天神送来的女子,待我好,我还能去哪呢?”
莫辰焦急道:“不啊!我们都是你的朋友啊,我,桐星,李大哥,舒歌姐,我们都是你的朋友,像亲人一样。没人当你是怪物,你就是你。”
秦佩兰摇摇头,“你不懂的,天地间只有我是孤零零一人,没有父母,没有亲人,都不能说是一个……人……这种感觉你不会明白的。若是有缘,那……来生再会吧。”说罢深深叹了口气。
莫辰听得心痛,忧伤皱起眉头:“我当然明白,我从小无父无母,被人收养,但仍旧告诉自己要乐观的活着,起码要让身边人快乐的活着。我何尝不是孤零零一个人?这里的人,哪个不是孤单单在这世上。孤单单来,孤单单过,最后孤单地去,不是吗?既然命运安排我们跨越了时间相见,这不是缘分吗?来生轮回,是花是草是虫蚁,谁知道?”
秦佩兰心灵有些震撼,眼波微微抬起,说:“你和他不同,他不会这么安慰我,他更多是埋藏在心中。我,真的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
阳光轻柔地洒下,浮云无声流淌,在海滩舒走一片片的光影,下一刻就天涯海角。秦佩兰脑海中一片迷惘,身侧桐星走了近来,握住她的手,道: “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了那么多事,莫辰说的对,我们都是朋友,需要帮助时能互相照应。唉,你又怎知道,我半年前家门临难,生父被害,家人各自离散,与莫辰亡命江湖。怎的不孤单?你以后便与我们一起吧,你本事那么大,我们也需要你帮助呢。”
双手的温热顷刻流进彼此心间,桐星万没想到秦佩兰身世如此坎坷,而且情感执着。她时时念及生父,总会陷入彻底的孤单,像草一样无法自拔。就算身旁有人陪伴,但那种感觉是迥然不同的。此刻她突然想到背负了一身自责与思念死去的湘姨,可堪悲苦,难道这就是逃不脱的命运?也不知她与爹一切可好。
秦佩兰见她神情忧愁,以为是因为自己想起伤心往事,心中起了感激之意,握紧手道:“嗯,以后,我们便是朋友。”
莫辰道:“那,佩兰,你此后便与我们一同吧。南夜能送你一块天书,我虽然没什么送的,但能一直陪着你,以后我想也会有很多不错的东西送你吧。”
“这……”秦佩兰脸上流过一丝犹豫,显然想同他走遍天下,可心中的桎梏一时也解不开。
说话间,莫辰背负的殇魂突然“嗡嗡”抖动起来,冒出一丝丝青色,这是在秦佩兰出剑之后它第一次自主而动。莫辰顿时大喜,拔下剑来,呼道:“看,殇魂也在邀请你呢!它不是你铸造的吗,对它而言,你不也是它的亲人一般?”
秦佩兰自然知道殇魂带了灵性,此不可能为假,又看看舒歌与李云卿两人,都报以欢迎姿态,道:“殇魂虽由我铸造,但不是我的剑,那是为你而造的。不然,你怎能驾驭它?”说完转身往村内走。
莫辰见她仍是不答应,流露过遗憾之色,急切说:“可是——”
秦佩兰微笑着转头,打断道:“我怎么也得回家给王伯说说吧,还有我这身兵甲,怪模怪样的,怎么行?不知不觉过了一夜,你们也好好休息,南夜,你的伤……”
莫辰这才笑颜展开,哈哈大笑道:“没事没事,我身体可好。好,你先给村民说说,我还真累了一夜,回去睡上一觉,酉时在村口碰面。”
秦佩兰笑眸中转身,阳光下,棕树林轻轻舞动,树隙间透出金色的光阴,干净明媚。莫辰深深吸了口气,心境爽朗,对几人大笑,“走,去客栈好好休息,大海真是漂亮啊!哎哟!”
桐星狠狠拧了莫辰一把,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以后要送那么多东西给她?骗人吧你!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没送过东西给我呢。好哇,说!你是不是喜欢她!”
莫辰揉着肩膀,忍痛说:“小姐,我以后也会送东西给你啊。”
桐星气呼呼道:“为什么之前不送,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莫辰想了片刻,不迭点头,“知道知道。”
桐星开心得眯起眼睛,心想莫辰应该知道女儿家都爱漂亮的东西,问道:“那你送什么?”
莫辰哈哈笑两声,胸有成竹说:“麻花嘛!你不最喜欢麻花吗?改天给你买个斤八两的,让你吃个够!哈哈!”
“去死!”桐星照着就是一顿打。
海风轻拂,浪花拍起清新的空气,四面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