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还听到嬷嬷对母妃和父皇说,说我胆量大,如此响雷,竟然连哭一声都不层……哪里是真的胆量大呢?只是知道母妃不在身边,即便是哭,也没有人真的心疼。哭有什么用?男子汉大丈夫的,岂能做那么丢脸的事儿?”
宸王说得有些沉重,但容菀汐却是被他的最后一句话给逗笑了:“那时候殿下才多大啊?五岁而已,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小娃娃一个,就算是哭出来,又有什么丢脸的?”
看到容菀汐笑了,宸王心内一松,也笑道:“那可不行,你没听人家说,三岁看到小、五岁看到老么?我怎么能让别人轻瞧了我?赶明儿听嬷嬷和人家说,说三皇子昨儿可被雷声给吓怕了,一直哭呢。”
宸王摇摇头,心有余悸似的:“丢不起那个人,真的丢不起那个人……幸好本王勇敢,五岁的时候,就维护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容菀汐看着他……他虽然说得玩笑一般,但容菀汐却发现,在透进床幔的烛光的映照下,他的眼底,竟然笼罩着一抹哀伤的神色。
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话语也因而温柔了些:“可正因为在皇子监中的历练,殿下才能长成今日这般铮铮男儿啊……”
“若说但只是对皇子如此,也就罢了,可这一规矩,就连公主们也不能幸免……”宸王摇头道。
“如果小孩子们都养在自己母亲身边,娘娘们自然要分心来照顾孩子,便没有那么多闲暇去服侍皇上了。这宫里的规矩,虽说残忍,但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毕竟普天之下,唯有万岁一人为尊。” 容菀汐仍旧轻言轻语地安慰着他。
“倘若本王做皇……”
“殿下”,容菀汐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宏韬伟略于心胸,独处一室莫可言。”
宸王却是看着她,眼眸中有很认真的神色:“无妨,本**得过你。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希望,你我二人之间,即便涉及到生死之事,却依旧能够坦然相对,没有隐瞒……本王知道很难,但,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做不到?”
容菀汐笑笑,不知道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儿。
她是他的王妃不错,但她却不是他的妻。
而这般相知不瞒,难道不应该是真正的夫妻间,用来约束自身、相互给予的最好的期许么?
想必宸王是一时糊涂了,又或者,趁着这时候,又在践行他那俘获人心的招数呢。
“爱妃,你看……你今晚这般害怕,本王也被你勾起了伤心事来,这心里难受得紧。不如你我相拥而眠,互相依偎取暖,如何?”宸王忽然又没了正形儿,坏笑着看着她。
看到他又恢复了这般神态,容菀汐顿时觉得,头都要炸了!
“不必了”,容菀汐淡淡道,“雨夜里闷热得很,若是抱着睡,你我都不舒服。”
容菀汐说着,躺在床上,拉上了被子,已经打算睡了。
宸王也躺下了,只是却把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身上,像是护着她一般。
“殿下可以去把灯熄了。”容菀汐道。
“本王懒得动弹,就这么睡吧……”宸王道。
容菀汐却是起身,要去给他熄灯。
她还记得他说过,他睡觉时候,不喜欢有光亮。既然是同室而眠,自己总不好讨人的嫌。
但宸王却拽住了她,道:“不是和你说了吗?本王怕暴雨天,你就老老实实躺下吧,瞎折腾什么。”
容菀汐看着他闭眸嘟囔的样子,嘴角微微漾起了一抹笑意。他是怕她害怕,这点儿用意,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既然宸王有这般好意,容菀汐也便应了下来。
又躺在床上,平躺着,他的一只手仍旧搭在她的身上。此举,容菀汐不认为是他在占她的便宜。他虽然好美色,但却不至于连这点儿小便宜都要占。
……
清晨醒来,雨过天晴。
晴空万里无云,打开窗子,自窗外传进来雨后的清新……
宸王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看着她:“爱妃昨晚睡得可好?”
容菀汐也回身看向他,想起他昨晚的耐心陪伴,容菀汐只是颇有感谢之意地说了一句:“好。”
听了她这话,宸王一笑,一个打挺儿起身,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可是本王的胳膊都麻了,一晚上都没敢离开你!”
宸王的手臂一晚上放在她身上没离开,这点容菀汐是知道的。因为她早晨醒来的时候,他的手,仍旧抓着她的胳膊。
原本心里是很感激的,可是这话,你说出来就不太美妙了吧?
容菀汐腹诽了他一句:“真煞风景。”
“殿下别磨蹭了,快起来收拾收拾,趁着天气好,我们早些赶路。”容菀汐道。
“也好。”宸王应了一声,便向门外喊道:“进来吧。”
云裳和初夏、知秋,端着伺候洗漱的东西进了屋,容菀汐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梳洗了。因着宸王的束发好梳,还是让宸王先用梳妆台。
宸王在梳妆台旁坐下了,容菀汐在方厅的圆桌旁查看要带走的东西,看看可要有缺少的。
云裳刚拿起梳子,却是被宸王按了下来。只见宸王对在方厅中的王妃道:“菀汐,你过来,给本王梳头。”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又看了眼云裳,笑道:“妾身哪儿有功夫呢?殿下没看到妾身正忙着呢吗?更何况妾身笨手笨脚的,哪有云裳姑娘梳得好呢?”
“爱妃,莫要过谦。快过来,本王就喜欢让爱妃给本王梳头。”宸王道。
这一次,容菀汐没有去看云裳的表情,因为那未免显得有些太刻意了。
未免宸王再纠缠下去,容菀汐只好应了他的意思,息事宁人。
云裳施了一礼退下,容菀汐笑道:“我们等下就出发了,姑娘快回去用些早膳,路上别饿着了。且要带着的东西也应该再看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等下出发的时候,本妃会派人去叫姑娘的……初夏、知秋,你们两个也下去收拾吧。”
听了容菀汐的吩咐,云裳施了礼,道了声:“是。”
初夏和知秋也随之退下了。
宸王在铜镜中看这容菀汐,笑问道:“爱妃可是怕他们扰了咱们二人的独处?”
容菀汐看了他一眼,含笑不答。
这其中的道理,宸王是不明白的。他没有那么多心思去揣摩身旁丫头那细微的女儿心态。
原本给宸王梳头的事儿,都是云裳来做的,想必云裳自己也是很看重这一差事的。可如今,宸王轻描淡写的就把原本属于她的差事,派给了别人,给了他的正妻,这让云裳心里如何能舒坦呢?
若是让云裳在这里瞧着,对云裳而言,岂不是如同酷刑一般?
见容晚汐含笑不语,宸王也不再问她。而是在铜镜中安静地看着她这含笑的面容。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是有些沉迷之感。
宸王自嘲了自己一句:“风北宸啊风北宸,你果然还是好色成性啊……”
用过了早饭,打点好行装,容菀汐和宸王便带着丫头们出了门儿。
此番出行,宸王这边,除了有云裳跟着之外,还有卓酒也跟着;容菀汐这边,自然是两个与她片刻不离的小丫头跟着;而卢采曦这边,就只带了一个秋燕,因着位份,她也就只能带一个丫头而已。
宸王早就吩咐下去了,说是不想弄得声势浩大的,因而他们此番出行,是一切从简。宸王和容菀汐乘坐一辆马车、云裳和秋燕乘坐一辆马车、初夏和知秋乘坐一辆马车,卢采曦自己一辆马车。为节省人力,卓酒变成了赶车的,没有做马车的待遇。
而他们出行的马车,也不是王府规制,而是弄成普通富贾家马车的样子。他们几人,自然也就充作富商的家眷了。
风国商业发达,一些富有的商人家里,三妻四妾、婢女小厮众多,是常有的事儿,而且穿戴得一不比做官的人家差。容菀汐特意给自己和宸王挑选了一些较为简单的家居衣裳戴着,卢采曦虽说打扮得艳丽一点儿,但碍于身份在,她的衣料并不名贵,所以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此番低调出行,其实容菀汐原本是有些担心的。毕竟未见宸王有安排护卫的意思。但是看到赶车的车夫中,除了卓酒之外,还有两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而且另一个车夫也是个二十出头儿的年轻人,并不是冯四,容菀汐便放下心来。可见宸王是做了安排的。
“爱妃瞧着给咱赶车的车夫,可有些眼熟?”马车已经驶出了京都城,宸王撩开车帘,回身问容菀汐道。
车夫听了宸王的话,回身道了声:“娘娘。”
是让容菀汐看清他的脸。
但容菀汐哪里认得?
“爱妃好差的辨识力……”宸王遗憾地摇摇头,又道,“你忘了那晚在府衙的事儿了?”
听了宸王的提醒,容菀汐就算没认出人来,也能知道他是谁了。笑道:“原来是那晚在府衙为本妃澄清的壮士。本妃还没谢过壮士呢!”
容菀汐说着,向这位壮士一抱拳,笑道:“有劳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