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和他这样近,可是,只两个字,便将他们隔了千万里……她是皇后,而他,只能是跪拜的臣。
翎王深深看了容菀汐一眼,缓缓起身……膝盖跪得疼痛,但他却仍旧站直了身子,半点儿没让那无关紧要的疼痛展露出来。
向皇上深施一礼,道:“臣叨扰了。若无他事,臣告退。”
汐儿的态度,已经太明显不过。
在没见到她的时候,他心中只是满满的担心,全然没有顾及到他们此时身份的变化,全然没想到,汐儿到底需不需要他的关心。
此时的汐儿,已经不再是边疆旷野上随着他骑马追逐的小孩子了,她已经为**、已经有地位、有权势。她是空中皓月、天上飞凰,纵然受到了委屈,她也有本事自己应对。她已经知道她自己想要什么、为此能付出什么……她已经再不会像昔年那般,认真地说着,“翎哥哥,我做不好,我想让你教我。”
现在的皇后,纵然有自己一时搞不定的事情,却也不再需要他的帮助。她有自己的行事之道、破解之法。此时她还好好儿的,就说明纵然封宫,她也有本事让自己安然无恙。而且老三能带她过来,可见即便闹到这种程度,他们夫妻之间也是毫无嫌隙的。倒是他这个外人多管闲事了。
皇上笑道:“二哥难得回来一趟,去看看太妃吧!刚好朕也要去瞧瞧姨母,便和二哥一起过去。”
在这夫妻二人面前,翎王自然觉得尴尬。且今天和老三闹成这样,再在一处两人必定都不自在。但因着不知道老三这么说意欲何为、也因着……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汐儿,想要再了解一下她的处境,便道:“如此,有劳陛下。”
“二哥与朕是亲兄弟,客气什么呢?”皇上说着,看向容菀汐,“菀汐……你与不与我们一起去?一起去吧!自打进宫之后,你还未去关怀过姨母,咱们一道去瞧瞧,看看姨母宫里可有什么缺的短的。”皇上道。
容菀汐立刻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知道他是在帮她化解难题。翎王回宫,一路从北宫门到御书房,必定有好多人看到了,宫里不免会有一些风言风语。但若她和皇上一起陪翎王去看望太妃,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不攻自破了。显然他们三个和睦得很、磊落得很,并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纠葛。
“是。”容菀汐笑着应了一声儿。
翎王却是没领会到皇上的意思,只想着,老三又有什么鬼主意了?原本他和汐儿的事情,在京都城里、未央宫里,已经是人尽皆知,老三却要带着他和汐儿一起去见母妃,是为何意?难道要在母妃宫里刁难他们不成?以老三的品性,决计做不出这儿样的事情来。最多也就是让他当着母妃的面儿保证什么……可这未免让母妃心堵。
“陛下和娘娘连日繁忙,还要陪着臣折腾一遭,臣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如若陛下不急着赶臣回边疆去,臣就先回府里休息一两日,等整顿一番,再来求见母妃吧。”翎王道。
皇上顿时明白了翎王的意思,笑道:“二哥,你向来身强体健的,有什么可整顿的?又不像那些文弱书生,走个百八十里路还要歇一歇!走吧,朕和皇后早该过去的……二哥放心,朕只是不想让皇后落人诟病。”
容菀汐也笑道:“是啊二哥,你若自己忽然这么回去了,许是吓着了姨母呢。”
翎王一时没想清楚他们的用意,但听得容菀汐这么说,哪里还说得出拒绝之言?只好道:“如此,便谨遵陛下和娘娘娘之意。”
……
宫里人人都长着夜鹰般的眼睛,没什么事儿是能遮掩得住的,皇上和容菀汐一起随翎王去看惠太妃的事儿,很快便传到了有心之人耳中。
霜露阁里,秦颖月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根麻花儿。坐在铜镜前,那张戴着红面纱的脸,总算有了它本该有的愁苦。
秦颖月很讨厌小宁子在身边儿伺候着,因而刚用过晚膳,便说要歇下了,打发了他去。小宁子退到阁外的西屋去,她却又有精神了似的,吩咐了小桃去御膳房要些玫瑰酱冲温水喝。原就是想要让小桃打听一下翎王那边的动静,但却怎么也没想到,小桃打听回来的,竟然是这个结果!
“这仨人怎么一道儿去了……”秦颖月嘀咕道。
小桃也不明白,便只得附和一句:“是啊,可真奇怪……”
可没想到却听得秦颖月没好气儿地道了声:“有什么可奇怪的?必定又是容菀汐的狐媚子手段!她定然想到了翎王回京的事情瞒不住,定然想到了多有人怀疑翎王回京的意图,这才哄骗了陛下,用了这么一计!这贱人,当真邪门儿得很呢!刚活过来就这般不安分了。”
吓得小桃不敢说话了,只得静等着秦颖月的应对。虽然皇后娘娘很厉害,但她主子秦嫔,却也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儿呢……
可是等了好半晌,却仍旧见秦颖月的眉心紧拧着……不仅是眉心,就连手都攥得紧紧的。那双放在梳妆台上的手,好悬没把手里抓着的簪子给掰断了!
“容菀汐……”秦颖月狠狠念了一声儿,“且让你赢了一回。你别得意得太早……”
弄得小桃险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怎么回事儿?秦颖月的意思是,此事就此作罢了?人可是她费了好大的力气弄来的,一点儿用场都没派上,就这么算了?秦颖月可从不做无用功,她可为此而花了两百两银子呢!
但又等了一会儿,却只听得秦颖月狠狠道了声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本宫卸了妆容?”
“是。”小桃吓得忙应了,片刻不敢怠慢。
看来,秦颖月这次是真栽了……
秦颖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眸光愈发狠辣。她筹谋了这么久,从薄馨兰中毒到“请”翎王进京,一应都做得毫无差池。都是薄馨兰坏事!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如果当时没那么草草地就解决了知秋,而想一个嫁祸给容菀汐法子……最不济,也该使得知秋这“畏罪自杀”弄得再证据确凿些,而不是只凭借谁的猜测。如若这事儿做得妥当,皇上或许就不会转向容菀汐!
但是,却也只是……或许而已!
其实她当初之所以同意了薄馨兰所说的,“倘若时间上来不及筹谋,便直接暗中除掉知秋,让陛下自己猜去”的想法,是因为她觉得,皇上在看到那张翎王笔迹的字条之后,是绝对不会再相信容菀汐的了。觉得知秋越是死得毫无证据,皇上越会觉得,这是容菀汐宁可舍掉一个爱将、也要嫁祸给她们呢。
可谁承想,在事情过了有一阵子之后,她和薄馨兰谁都没再犯什么错处,皇上自个儿就想清楚了!那贱人的狐媚手段,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已经是一个死局了,竟然被她如此轻而易举就给走活了!
容菀汐……这一次,本宫认载。但下一次,一定不会再给你自救的时间,一定不会!
……
清平从御膳房里回宫后,却也是闲不住,岂能不惦记着外头的动静?因而也借着给主子取东西的由头儿,又出去打探了一番。听得有人说,看到皇上和皇后、还有翎王,一起往惠太妃宫里去了,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撞着胆子、想了个由头儿到漪澜宫去求见皇后,却听莲心说,皇后娘娘不在宫里。如此,小宫女儿们说的可就是真的了!
一刻不敢耽搁,忙快步往毓秀宫里赶回,将听到的情况告诉给自家主子。
霍小燕听了,顿时吓得脸色惨白。道:“难道说,陛下带着师姐去见翎王了?此时师姐不仅已经见到了翎王,而且他们三个之间还挺太平的!”
“太平不太平的,咱们就不能知道了。或许……或许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经闹翻了,这才让把她和翎王叫到一起去了。”清平道。
但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呢。因为算起来,时间上也不对劲儿啊!自打和初夏一道儿从御膳房里回来,她是回宫禀报了几句,便出来闲逛打探情况了。如果陛下和娘娘已经闹掰了,就说明初夏已经将话告诉给皇后娘娘、且皇后娘娘有了要解救翎王之意。
可是,岂能这么容易呢?难道初夏和皇后娘娘说这些话,不得背着陛下吗?岂能一回宫就找到了机会?就算一回宫便能找到机会吧,皇后娘娘和皇上求情也要一会儿不是?他们两人争吵也要一会儿不是?怎么可能这么快呢?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她和初夏说起翎王之事时,皇后娘娘已经随着皇上去见翎王了!或许是皇后娘娘从别处得到的消息,也或者……是皇上告诉皇后娘娘的!总归她们毓秀宫今天的行事儿,是枉做小人了!
“不……不太可能吧?”霍小燕也不太相信。
清平细想想,觉得还是别瞒着霍小燕了。谁也不是傻子。在明摆着祸事已起之时若还心存侥幸,只能死得更惨。因而道:“娘娘……这一次,咱们怕是惹祸上身了。回头儿一旦初夏和皇后娘娘提起翎王的事,皇后娘娘定然会想到咱们的用心啊……”
霍小燕已经吓得手心儿里都是冷汗,道:“完了完了……这下可糟了!师姐一旦知道了我在算计她,以后定然什么事儿都不帮我了!这次的事情不成,明摆着师姐在陛下心里的地位也不会有什么动摇……只要师姐的地位不动摇,咱们就不能出手啊!这可怎么办才好……明明还不到出手的时候儿,我们却已经做了。”
清平见霍小燕有些着慌,忙宽慰道:“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忧……或许还有法子挽回呢,只要咱们意识到危险,肯用心就是了。”
“什么法子?”霍小燕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