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荣祥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发生了什么事,滚滚的鲜血已经从他身上的枪眼里翻涌而出。风起,都是浓浓的刺鼻的血腥味,天地之间仿佛都是一片血色,让人嗓子眼里都是火辣辣得难受。
他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抬眸望去,右手无力地想要堵住自己的伤口,可只是徒劳。粘稠又滚热的鲜血,沿着他的手指溢了出来,在夜风中,很快冰冷,连荣祥愕然着。
“你……你……”
连荣祥颤抖着抬起左手,用尽生命最后的一丝力气,指着简念,身后。
简念的身后,萧潇乌黑的发丝凌乱在风中狂舞着,她面目狰狞,可是瞳孔深处却是解不开的浓愁和痛苦。她双手握枪,浑身瑟瑟发抖,枪口的浓烟还未随风散去。显然那一声枪响,让萧潇也懵了,哪怕对准连荣祥开枪的人,就是她。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简念低吼着,扑上去就用手堵着连荣祥的伤口,惊慌失措地大喊着,哪怕他明知道自己这样做一点用都没有,但是——连荣祥死了的话,那钱小沫呢?他还不知道钱小沫在哪里啊!
“说话!说话啊!”
简念恼怒地咆哮着,连荣祥虚弱无力地翻了翻眼皮,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微微开启双唇,却连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涌出了不少浓愁的鲜血而已。
“告诉我……告诉我钱小沫在哪里……”
简念要疯了,双手抓着连荣祥的领子,完全不顾连荣祥是个将死之人。
“你……”
连荣祥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却咕咕哝哝着,根本听不清。
简念瞪圆了眼睛全神贯注,但还是没能等到连荣祥的那句话,连荣祥已经死了。
死不瞑目。
简念焦躁的一声低吼,松开连荣祥的领子,连荣祥便僵硬地倒在地上,浑身是血,双眼一眨不眨,无表情无血色地瞪着萧潇,直勾勾的,像是鬼片里面才有的画面。萧潇吓得一声惨叫,立刻扔了手枪,紧闭着眼睛,用手捂住了红唇。
Martini正要上前,简念突然大步流星朝萧潇走去。
“谁让你开枪?谁让你开的枪?”
简念抓着萧潇的手腕高高举着,心烦意乱又凶神恶煞地冲她大吼。
萧潇还没从刚才的恐惧中回过神来,被简念一吼,她更是吓得不敢辩解。
她只是,只是恨极了连荣祥,恨极了连荣祥刚才说的那番话!
她想要杀了连荣祥的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那一刻连荣祥说的那些恶心的话,让萧潇再也控住不住,她的内心翻江倒海,被连荣祥强迫的点点滴滴、自己无奈服从连荣祥的淫威,全部都以几百倍的增速在萧潇的脑海里膨胀膨胀,以至于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的枪。
甚至,萧潇根本不懂得怎么开枪!
而偏偏就是这样的一枪,连荣祥死了,钱小沫的下落成了谜,简念愤怒到了极致!
“M!立刻叫人过来,翻遍这里每根草,挖遍这里每寸土,都要给我找到钱小沫!”
“是!”
Martini虽然心有疑惑,依旧恭敬地领命叫人过来。
突然一波黑压压的人赶来,又立刻散开执行简念的命令,萧潇这才稍稍回过神来。
“如果钱小沫有个意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简念沉闷的嗓音里是极端的严肃和凶狠,萧潇被吓得不轻,但她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恐惧了。简念松开了她的手,转身准备也加入找人的队伍中,萧潇却突然追上来从简念身后将他抱住,“为什么……一定要是钱小沫?”
简念顿下脚步,沉默不语。
“为什么……”萧潇带着哭腔越发收紧了自己的手臂,“我一直跟在你的身边,做你的地下情人我也不在乎……我从来不在乎名分!我只在乎是你……哪怕你游戏在花丛间,我也知道你最后会回到我的身边……可自从钱小沫出现后……你告诉我,你对她,是真心的吗?”
风过,所有的人,所有的声音,都被简念自动屏蔽。
他脑海里的画面开始乱窜,一会儿是在教堂向钱小沫求婚,一会儿是在连荣祥的庆功宴上和钱小沫反目成仇,所有的记忆,都如突然开启的喷泉,冲击着简念每一根神经。
萧潇见简念没有回答,苦笑着,缓缓松开了手,声音如风中的柳絮颤抖着。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简念转身,微眯着眼十分警惕戒备,“你知道什么了?”
萧潇无奈地抽了抽嘴角,“你果然最爱的还是钱小沫……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和雷铭这样全心全意的去爱她!你明知道她爱的只有雷铭,还要飞蛾扑火,还要执迷不悟吗?”
“不用你管!”
简念不耐烦地说着,转身就要离开,萧潇绝望着一声大喊,“我只是不想看见你这么痛苦!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幸福!你觉得,钱小沫会有一天离开雷铭,和你在一起吗?”
简念依旧自顾自地朝前走去,没有回头。
只是萧潇每说一句,简念脚下的步伐就会变得更急更大,像是要甩掉什么。
“荣麟……记住,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话音落地,又是一声枪响——
砰!!
简念的脚步猛地停下,像是面前有一堵无形的墙将他拦下似的。
周围的手下都回过头来,可是简念没有回头。
Martini望着简念的背影,是那样的笔直却又是那样的冰冷,始终都让Martini猜不透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组织中人人都知道他杀人如麻,对待女人毫不怜香惜玉,是个薄情寡欲的人,好像什么人什么东西都无法触动他的神经。
但是,钱小沫……
又是钱小沫,简念为什么会偏偏对钱小沫这么特殊?
Martini又看向萧潇倒在血泊中的尸体,纳闷,她为什么叫简念是连荣麟?
简念,怎么会是连荣麟呢?
连荣麟从小生活在连公馆里,衣食无忧,花天酒地,怎么会是从小生活在组织总部,接受地狱式的魔鬼训练,冷血无情又杀伐决断的简念呢?
一个阳光明媚,笑颜俊美,一个阴冷低沉,喜怒无常。
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那他是怎么做到同时在美国组织总部和连公馆豪宅里成长的呢?
Martini再抬眸看向简念的时候,他已经快步离开,没有丝毫的眷顾。
最后,还是Martini报警,连荣祥和萧潇的尸体,正好定义为情杀。
所有的风波就此打住,世上再无连荣祥和萧潇,包括萧潇肚子里那个可怜的小生命。
但这并不是最后的结局,因为简念在山里找了整整一宿,也没有找到钱小沫。
甚至,都不知道现在的钱小沫,是生,是死?
……
天边已是破晓,夏天总是亮的特别的早。
即便只是一大早,深海市码头里已经是人声鼎沸了。海浪拍打着,卷起千堆雪,呼啦呼啦的响,是最热闹的晨曲,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力量。海风中夹杂着浓浓的海腥味,拂起了码头相送的人的衣角。
大家忙着上船下船,挥挥手,都是离别的叮嘱。也有人忙着装货卸货,擦擦汗,都是工作的辛勤。不少海鲜市场的老板都早早的围在了一边,一片忙碌,谁也顾不上谁。
直到一声刺耳的急刹声打破了码头再平常不过的一日,银色的跑车像是乘着海浪来的一朵浪花,突如其来,又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人群中。大家赶忙躲闪,雷铭从车上大步走下来,衣袂翩跹,海风撩起他的碎发,背后一束金光打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高大修长的帅气身影来。
周围的人立刻交头接耳,指着雷铭都是一脸激动,小姑娘脸上都泛起了红晕。
雷铭却没有时间和他们打交道,要知道现在钱小沫正被关在仓库里受着罪呢!
他快步从人群中离开,犀利的目光如刀子般的快速略过仓库上面的编码。
——“我只是按照命令做事的……你要找的人,现在在深海市码头的仓库里……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你不如先放了我……我会自己再去警局的……求求你,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真的,能不能……先让我走啊? ”
简念完全没有回答,按照那人所说的,他立刻赶到了码头。
B区……B区……17号!
雷铭终于看见了14号仓库,立刻心急如焚地狂奔起来。
浪费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他绝对不能再浪费一分一秒,每一秒钟对钱小沫而言都是威胁!
17号仓库的大门哗啦一声被雷铭打开,里面堆满了货物,全是干海鲜。
“小沫!”雷铭快步走进去,呼唤着。
他背后的阳光趁机钻了进来,陪着他一同在大箱子之间搜寻着。
雷铭担心着又唤了一声,“小沫!你在哪里……小沫!”
仓库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雷铭找了一圈下来,也不见人,难道他被那个小子骗了?
雷铭开始拆箱子,一箱箱全部打开,万一钱小沫就在里面呢?
他拆的是满头大汗,短袖的后背都湿透了一大片,可是雷铭还是没有停下来。
阳光开始浮动,时间就如此悄无声息的过去,雷铭都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直到最后,他拆掉几乎所有的箱子后,翻来覆去,累得浑身疲惫,酣畅淋漓,终于的终于,雷铭找到了钱小沫!在拆开箱子的那一刻,看见蜷缩在里面昏厥过去的钱小沫。她只是意识昏迷,但衣衫完整,并不像连荣祥逞强那般。
看来,连荣祥对钱小沫,其实也无法下手。
雷铭并不知晓这些,只是激动的喜极而泣,抱着钱小沫,一行泪水就滑落进她的发间。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小沫……小沫……”
雷铭侧脸摩挲着钱小沫的秀发,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芳香,让雷铭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他抱紧了钱小沫,缩紧了双臂,只恨不得把她镶嵌在自己心里。
这样,她就不会再有危险,不会再有人能伤害她了!
雷铭长叹了口气,一直紧绷到现在的心弦,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的卸下。
他根本不敢去想下一秒会怎样,唯恐钱小沫遭遇不测。
再度回到医院,一直帮忙找人的柯浩瀚也终于缓了口气,而李千雅扑在钱小沫的身上痛哭不已,连连道歉。雷铭则依旧守在病床边上,握着钱小沫的手,再也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