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哈哈，敢问李兄独坐在此已整整一个上午，可是在等人么？”
轻舟默默转过脸去看着窗外，只听声音，再听脚步，这人一定是蝶花盟盟主风华。
二楼楼梯这时才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为首进来的自然是蝶花盟的首席打手金樽，其次小白、鹏之羽、何足道、渡鹤影这帮前次与轻舟交手过的高手，还有从苦寒之地匆匆赶回的北剑堂香主胡四海，后面竟然是一向不大露面的汴洛堂美女薛雪妖、玄炫舞等人，最后才是轻舟只闻其声未见过其人的盟主风华。轻舟眼睛一扫，便知道这些人随便拿出来一个都和自己水平相若，而盟主风华的深浅，他却是看不透的。
轻舟苦笑道：“除了水暮雪外，蝶花盟盟主香主和打手倒是全都到齐了，看来今日李停舟定无幸免之理。”他看着桌上的刀，眼也不眨。
风华长揖，坐下。
轻舟又道：“风盟主并无杀意，看来今天蝶花盟全伙在此，倒像不是要取我李停舟的性命？”
风华大笑道：“李兄言重了，小弟风华此来，乃是赔罪而已。”
轻舟“哦”了一声，心下不停的转动，却实在想不出风华怎会出来这么一句话。
风华笑道：“敝盟与四海山庄，本有些小过节，眼下误会尽除，其中敝盟的不是处，风某理当赔罪。”
轻舟略略侧过脸来，死盯着风华那张被笑容覆盖了的脸。却丝毫看不出异样，再向远看，小白、金樽等人面无表情。
风华再道：“近来敝盟多有事端，想必李兄并不知情。小弟前月偶染风寒不能外出，便把盟中公事全都交给水暮雪这个……这个……家伙去处理，本想他颇有城府威望、心思缜密，也有日后带挈他的意思，哪知此人一朝得势竟然不可收拾，听说石兄弟手中有宝物，便冒称小弟的意思带人去抢，好在贵兄弟英雄盖世，都没有损伤，也是小弟的大幸。后来听说小弟病愈要出关，便慌了手脚，竟密谋五壶盟攻入敝盟，妄图借五壶盟之手灭了小弟以自代，天幸……”
轻舟冷冷道：“天幸他没有得逞，被风盟主识破之后逐出盟去，所以风华还是风华，蝶花盟还是蝶花盟，水暮雪却不再是水暮雪了，是不是？”他已知道了水暮雪的话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风华哑然失笑道：“李兄是绝顶聪明的人，这些须浅显道理自然不用多说。四海山庄诸位兄弟的名头小弟多曾耳闻，之间又没有恩怨纠葛，怎敢不知所谓地得罪诸位？望李兄体谅小弟的难处，有些御下不严之罪，也只好劳驾李兄代小弟各位兄弟赔不是了……”
轻舟面带笑意，道：“好说，好说。”
风华大笑，手一挥，小白立刻走上前来，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事，双手递向轻舟道：“这是敝盟的木蝶令，蝶花盟人见此令便知是故人，若日后有些不便之处，或者李兄还用得上，也算是敝盟主代我们几个向各位致歉。”
轻舟心里知道接过此物就算是与蝶花盟结了盟，此事干系甚大，自己做不了主，便笑道：“白兄多虑了，风盟主驾临已给了李某面子，如此贵重之物如何敢收，待日后有暇，我兄弟定会上贵盟一叙，今日李某还有其他事情，值得告罪了。”说完和风华两人一起站了起来，一起向楼梯走去。
风华哈哈大笑道：“李兄是信人，日后但闻李兄到了京师，小弟必定扫榻相迎！今天本有几个毛贼闻得李兄近日威名想来会会李兄，小弟怕李兄嫌烦，都放了话去教他们不要来献丑，唉！京师地方也颇有几个眼高手低之人，大多也是像司马长天之流，李兄不必放在心上。”
轻舟轻笑几声，道声“多谢”，两人嘻嘻哈哈，各怀鬼胎的走出了醉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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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海看着床上昏睡的苏，神色时阴时晴，却忽然站起来，大步走出去，到前庭的院子里，向躺在太阳下的寂寞笑道：“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寂寞没有理他，只是缓缓腾出只手来，拎起几上的酒壶，斟酒。叶海也躺下，举杯就喝。
寂寞闭上眼睛，沉沉道：“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你的武功比我高的多。”
叶海不说话，他知道寂寞一定还有下文。
果然寂寞又道：“一叶既出，绝无活命的叶海，武功也绝不仅仅是暗器功夫而已。”
叶海还是不说话。
寂寞道：“你没有把握的事，我却做到了，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运气。”
叶海像被雷打了一样，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道：“什么！运气？我本以为你很有把握的！”
寂寞笑道：“当时连你都心智失守，面对苏这样一个墨门的人毫无办法，我又能如何？其实在出最后一刀之前，我除了拼命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然后他不说话了，他在等着叶海问。
叶海不说话，懒洋洋地躺下晒暖。不过在最后一滴酒被他喝完的时候，他终于开口问道：“为什么？”
寂寞叹道：“在我出最后一刀之前，我忽然发现，她已经入魔了。”然后他长身而起，一步一步地向后院走去。
叶海躺在椅上，既没有追，也没有再问。
他已经明白了。苏入了魔才被寂寞看出了破绽，寂寞却早就已经入魔又出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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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城内。
石头哈哈大笑，蓝水瞪大了眼睛看他。这个人从外面回来以后已经笑了很长时间了，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问他，他却笑的说不出来。
石头的笑当然是有原因的。轻舟只不过杀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竟然把蝶花盟吓的立刻与他和解，甚至还有要结盟的意思，他想不透，实在太想不透了。
不过他也很快就静了下来。他已经收到了风声，蝶花盟的水暮雪已经被赶出了蝶花盟，还在轻舟的追杀下被人藏匿，这样的消息或者代表着之前水暮雪的所作所为并不一定就是蝶花盟的所作所为，或者代表着蝶花盟把所作所为都推到了水暮雪这个倒霉蛋的头上。要不要与蝶花盟发展关系，也绝不是石头爱管的事情，这些事自然有轻舟叶海等人去头疼，自己既然有了时间，定要回去琢磨“爱杀”。
蓝水惊讶的看到大笑中的石头拨楞了一下脑袋就完全安静下来，然后听到石头道：“有好消息，我们可以回四海山庄再慢慢等轻舟这个慢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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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内。
小白跟在风华的后面已经走了很远，不过他却没有走累了的意思，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很重要，可是他宁愿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金樽或者鹏之羽、何足道、渡鹤影这些人去做。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只有他小白一个人知道。
跟着风华的脚步，大步向前走，小白心里忽然有种十分怪异的感觉，说不上来，却又真的很怪异。忽然他想到，每次去做这件事的时候，风华都绝不会走这么快。
正想间，忽然风华回过头来，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今天我很着急？”
小白毫不迟疑的点头，既然风华已经这样问了，那么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风华继续走路，便走便笑道：“今天在李停舟那里已经耽误了时间，今天我不可以迟到。”
小白继续听，不说话。
风华似乎知道小白不会接他的话，所以继续道：“今天是她的生日。”
小白心里微微一震，仍不说话。
风华接着道：“希望她不会已经等急，其实我给她准备了很好的礼物。”
小白不说话，已经快要到地方了。
这是一个幽静的院落，在洛阳城里想买到这样一个地方已经不很容易。可是风华还是有办法找到，他轻轻推开大门，和小白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小白反身关门。
幽静，无人，所有的僮仆，都被女主人遣出去了，只有枝头的小鸟不是的吱吱喳喳。
小白走到前院正中央的日晷旁停下，目送风华进入通往后院的天井，然后他好整以暇的坐在日晷石台上，静静的等。
看日晷指针的阴影一分一分的向东偏移。
每偏移一分，就代表风华在里面又多做了一件事，多走了一步路，多说了一句话。
小白的脸色终是古井不波。
只看阴影的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