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璇此时已缓过神来,拍手笑道:“好啦,好啦,我算是服了你,不愧是我哥哥,果然了得!不过,你的心怎么倒比针尖还细?嫂子,看来以后你有的是苦头吃了,不能在我哥面前有任何隐瞒,否则,可是很没面子的。”平若瑜笑道:“谁说不是呢?不过,你哥的视线要是时时刻刻都停留在我身上,如此体贴入微,我也不介意。夫君,我要是没猜错,你有意遣退旁人,就是想将此事私下解决?到了这一步,你总不会再赶我们走了罢?这宫中如今乱做一团,到处都是侍卫,我们两个弱女子独自出宫,岂不更是危险?”其实以平若瑜的武功,如无顶尖的大内高手在侧,尽可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但她不知是从何处听说,夫妻间女人要是太过强势,会令男人觉着失去存在感,逐渐转为自卑,进而选择逃避,等于是自行将丈夫推到其他女人身边。因此平若瑜自嫁给上官耀华后,便不大再用武功,多半是以小鸟依人的娇弱言行,来向他寻求呵护。上官耀华对她虽仍算不得温柔,至少已比最初的恶言恶语好过太多,由此平若瑜更是坚信这一条真理。
上官耀华面有讥嘲之色,道:“她还罢了,几时轮到你来自称弱女子?实话说你们两个能否平安回府,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是你们非要自作主张,不听我的劝告,死在外头也是活该。不过待会儿给我的下属瞧见,只道我管教家眷无方,坍了我的台面。算了,你们留下来就是。”平若瑜与程嘉璇立时齐声欢呼起来,上官耀华冷冷道:“多大的女孩子家,还像小屁孩一样没规没矩。给我注意检点,少拖后腿。”平若瑜笑道:“你放心,反正你怎么说,我们也怎么做就是了。那我们接下来有什么任务?”上官耀华道:“说得倒好听。据说前不久韵贵妃与夏庄主做过交易,请他在动乱时出手相助。福亲王不愿多做无谓之举,正是想以逸待劳,先等夏庄主去替他找玉玺。不过到得此时,仍未见到那个夏庄主的影子,连解释也不肯送来一句,不知在闹什么名堂。”
平若瑜沉吟道:“是夏叔叔?我虽然跟他接触不多,听爹爹说,他是个极爱出尔反尔之人,最是靠不住。这许久还未到,恐怕是改了主意,不愿来助韵贵妃啦,咱们还是早做打算为妙,免得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最后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唉,好歹也是一派武学大宗匠,就是这个不守约的脾气最让人吃不消。”上官耀华不屑道:“你们四大家族之人,行事有几个是靠得住的?我倒要去问问义父,他打算等到几时。难道这夏庄主迟迟不动手,他就要吊死在这一棵树上?”三人刚从殿中走出,另一条岔路口奔回几位侍卫。上官耀华等几人到了面前,才淡淡问道:“有了线索没有?”
其中一人刚要作答,一眼见到旁侧的两位女子,仿佛吃了一惊,张大了嘴说不出话。上官耀华早已等得不耐,斥道:“发什么呆?你这辈子没见过女人是怎地?再看当心我挖了你的眼珠子!”那侍卫连忙告罪,道:“奴才并未寻得皇上踪迹,不过……不过……”一面仍不住朝平若瑜两人打量,上官耀华道:“尽管当她们是死人,还不快说!”那侍卫凑到上官耀华耳边,低声道:“有人看到,韵贵妃带着皇上回了吟雪宫。不过……这传言是否可信,奴才们也不能肯定。”
上官耀华自语道:“先下手为强么?嗯,这倒确是韵贵妃的作风。对付她一个,尽可手到擒来,用不上我精心策划的那出狗咬狗……”那侍卫道:“承王爷,那咱们该如何是好?”上官耀华怒道:“吵什么了?没见本王正在想?”那侍卫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搭腔。上官耀华盘算片刻,道:“这一局,是谁先抢占先机,谁就有利。你们分开几路,去给余党士兵通些假消息,将皇上那边的情形,说得越弱越好。本王既能想到,那些王侯也不笨,自然急着独吞胜果,那消息定然不会外泄。即使要去,也会率军悄悄前往。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彼此穿帮。”那一群侍卫叽叽咕咕地议论几句,都道:“还是小王爷高明,那奴才们这就去办。”等众人散尽,上官耀华对两女道:“走罢,待我再支开福亲王,正好混淆众人耳目。”
三人回到乾清宫门前,果然得了下属密报的众位王侯各自借故离开,只剩得福亲王与零星数人,阿济格也尚在场。这正是上官耀华所要的效果,福亲王一见了他,冷笑道:“耀华,你的艳福当真不浅,出来干掉脑袋的事,身边还要带着妻子和妹妹。”阿济格笑道:“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小王爷得以精通此道,说不定你福亲王年轻时,比他更有一套?可惜,可供选择的太多,倒也令人为难。”这正是讥讽福亲王年老无妻。
福亲王不理他取笑,冷冷的道:“王爷这就不够意思了罢。大家既是同盟,理当互相照应。刚才你的手下,好像向你禀报了什么,你就想一个人都担下了?”他有所察觉还不要紧,但他察觉后偏偏开口询问,却令阿济格着实尴尬。连忙打个哈哈,道:“我正打算给你说,就瞧见小王爷左拥右抱,这可不是一时忘了嘛?听说皇上到了御花园,本想假扮花匠,但仍是给人认了出来。现下暂未打草惊蛇,但大家已在逐渐收拢包围圈。这一块地利占优势,只要手脚落得快,定能手到擒来。”福亲王道:“哦?已有不少人出发去了?还形成了包围?”
阿济格这才觉出异常,干笑道:“你瞧,大伙儿果然都争着抢得头功,这一会儿,身边走得一个不剩,本王还道是出了什么古怪,想必是各自得了小道消息,都去捉拿皇上了。这么一声不吭便去,可也真令人着恼。”上官耀华道:“王爷此言差矣。大家结为同盟之交,为的便是一齐推翻皇帝,夺得玉玺。无论哪一方取胜,都算咱们的任务圆满完成。此事耽搁不得,自须得速战速决,否则万一逮不到皇上,岂不坏了大事?人家只是急于完成任务,可不是成心冷落咱们,却来强分什么彼此?”
阿济格冷笑道:“小王爷当真巧舌如簧,只不过在此之人,都没什么假正经的必要。你要真是这等忠臣良将,也不会跟着我们犯上作乱了。”上官耀华道:“小王不才,的确算不上什么君子。但我不过是说那几位王爷无意独吞,你又何必要说不在场之人的坏话?既然不信任他们,当初何必与其合作?换句话说,如有机会,你也可能随时背叛我们,是不是?”阿济格给他几句话噎得一句也辩驳不出,当先拂袖而去。上官耀华道:“义父,您随他同去,孩儿瞧此人也是有勇无谋之辈,到时不是您的对手。但孩儿总觉得,韵贵妃虽明言不愿公然出面,但她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恐怕背地里另有图谋。咱们的好事,可不能半途给她坏了。因此孩儿先去吟雪宫走一趟,探明虚实。如无异状,她手下的将士也不能做缩头乌龟,我们立即再来支援。”平若瑜两人见他言辞滴水不漏,堪称绝妙,都是暗暗心折。
福亲王却知上官耀华虽然贪功好胜,行事仍以力求稳妥为主,绝不会自行承担一个风险极大的任务。何况又是由他主动提出,恐怕是得到了什么情报,却不肯向自己说。心道:“你给我装神弄鬼,我就顺着你的路子走,且看咱们是谁斗得过谁?”佯装出担忧之色,道:“我看你的顾虑很有道理。韵贵妃这种人,虽然不会武功,却长于借刀杀人。有多少武学高明之士,都是折在她手上?你一个人去,本王不放心。就让那群人到御花园闹腾,我随你去吟雪宫探探。”上官耀华心里一动,知道福亲王也是个奸猾成性之人,果然不会那般好骗。迟疑道:“义父……?”福亲王打断道:“你不用说了,将旁人引到势力最强大的一侧,不正是你的鹬蚌相争之计?休要耽搁,走。”平若瑜二女都道他定然另有妙计脱困,谁料他竟是恭敬施礼,道:“如此,就多谢义父了。”
一行人径自朝吟雪宫前进,上官耀华双眼不住转动,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接近吟雪宫之时,忽见另一路人马守在外围,似乎另有监视之意,以备随时翻脸动手。上官耀华皱眉打量,道:“里侧是韵贵妃的守卫,那一群……似乎是摄政王的人马。”福亲王冷笑道:“哦?他也来了?动作够快的么?耀华,看来你的猜测……或者说是‘预感’,倒准确得很。”上官耀华不动声色,道:“那是多承义父教导,还须仰仗了您的福气。”福亲王哼了一声,道:“臭小子嘴巴越来越甜,却不知肚子里在转什么鬼胎。谁晓得皇上在不在里面……瞧这外头围得铁桶相似,想找人到前探路,未见得有机会……唯有静观其变。”上官耀华道:“也罢,他们若能逼得皇上去取玉玺,咱们此刻在旁窥探,倒是歪打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