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奔行中但一支混杂队伍,并无敌人来袭,而前行方向都是不远处的昭宗祠,还有人欢声呼喊:“找到了!找到冥道入口了!”李亦杰心脏猛然一跳,说不出是何滋味。此来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抢在江冽尘前头夺得索命斩,旁人都极其卖力,却是他这个盟主自己不务正业了。有意想抢前看看,然而人数众多,挤之不进。反是一旦放任自流,却被潮水般的人群挤进了祠堂。见得那书有“奠”字的白布蟠被人掀开,因力道过大,已被扯脱于地。那具棺木也正大开,棺内却无尸身,只有一个延伸向下的黑黝黝圆洞。众人兴致高亢,都议论起来:“这想必就是通路了!”“是啊,不都说那是在昭宗祠底的么?”“我们可也真笨,怎么就没想到墙壁是假的?要不是有人不小心跌了一跤撞破,可真没人瞧得出来。”“是啊,他们倒懂得防范,棺木也能停到白蟠后头去,倒是初次得见。”“咱们要能早些找到,也不用在外头苦挖,白受那一个多月的罪了!”“前边已有人下去了不是?咱们也得抓紧些,别给他们先得手。”“那还用说?咱们可不是大意,只是先给他一点甜头尝尝。索命斩凭本事而得,难道还凭进古墓的早晚?若是如此,以前那许多人进去了,怎么也没人找到?”“这也说得有理。”
众人吵吵嚷嚷,都争先恐后的冲向棺材,纷纷跳入。有人一脚踩入后稍有迟疑,就被后来者一把将脑袋按进洞里,随后也跟着钻入。还有些或是自恃辈分、武艺,紧闭双眼,摆出副不屑争抢的淡然模样,手指却是不住在衣袖上敲击。脚尖点地,声音急促,不似悠闲而是焦虑。真是表面从容的,内心比谁都急。满室人眼中都只有那一具棺材乃至棺材内的通道,无一人来理会李亦杰。
李亦杰也自知趣,他早知大伙儿都不服他这个盟主,让他暂居大位只不过是空挂个名号,对付魔教,及应付**寻仇,都有他担着。可一旦牵及自身利益,他就有多远滚多远去。其时就算发号施令,也不会有一人听他,只能徒惹憎恶。但看着众人脸上的狂热神情、举措,脑中忽然闪出个古怪念头:“没见过有人这么急于睡棺材板去”。但现在急于进棺材的,却非仅有一、两人而已。
面前俨然形成了堵人墙。李亦杰突见道路出现,真是喜忧参半。叹了口气,突然心中一凛,想到南宫雪去寻陆黔二人,却又好半晌下落不明。到底那村子后头有什么妖魔鬼怪,竟能让到访者都突然失踪?若是师妹因他的一时懦弱而出事,那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此时索命斩仿佛也不及南宫雪重要,连忙转身飞奔出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赶到后村,确认她平安。群雄此时正源源不断地涌入祠堂,唯有李亦杰一人反向急奔,但在巨大洪潮下,早将他这一个不合群的身影盖住了。没料到在此的正派人士有如此之多,他奋力拨开人群,加紧奔行,好一阵子才脱离了人群。全心赶向后村时,心跳越来越快,喃喃祈祷,却连自己也不知究竟希望所见是何种景象。不论是见到地上横着她血淋淋的身子,还是场中空无一人,都预示着凶多吉少。但如若她安然无恙,又怎会至今未归?
随着更接近后村,心脏跳得就如将从口中蹦出一般。突然一个身影迎面冲来,黑暗之中看不真切,只当是突袭的敌人,反手一掌直击而出。那人侧身避过,横臂架住,中指弹向他手腕,使得却是正宗华山功夫。李亦杰正自惊疑,就听那人叫了声:“师兄,别打啦,是我!”正是南宫雪的声音。李亦杰大喜,握起她双手,仔细打量着她,道:“雪儿,是你啊!刚才我还以为是敌人,出手没轻没重的,没打伤你罢?”南宫雪笑道:“怎么,便这般瞧我不起,说我连你的一招也接不住么?好歹咱们也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你有了非凡际遇,就在我面前显摆上了?”
李亦杰从未有一刻如此感谢上苍眷顾,抹了一把冷汗,道:“谢天谢地,你没事。万一你有了什么危险,那我……真就不知怎么办才好了。”欢喜得只想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想想终是不妥,总不能令她误解。而不爱她又来轻薄她,更是不该。
南宫雪见他的焦急是真情流露,绝无分毫作伪,可见自己在他心目中到底还是有些分量,甜甜的一笑,道:“师兄,你……真的很担心么?”李亦杰道:“是啊,担心!怎么能不担心?你可真把我吓死了!”南宫雪微笑道:“哦,看来以后我还真该多不见几次,才能让你更在意我一点。”李亦杰忙道:“万万不可!以后千万别再失踪了,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南宫雪心里喜悦无限,轻轻将头靠在他胸口,道:“我是跟你开玩笑呢,瞧把你急的。我刚才一直就待在这里,可不是故意失踪啊。咱们以后就再也不要分开,我永远都跟在你身边,好不好?”
李亦杰一时冲动,刚说完“再也不离开”,就觉这一句话太易引人误会,正盘算着如何绕开,南宫雪却又来向他示爱。心里一慌,只想着:“这不可以,不可以的。”连忙轻轻将她推开,讪讪一笑,道:“这个……慢点再说……雪儿,你就是存心想让我着急,才拖着不回来的,是不?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给你一吓,我至少要短命十年。”
南宫雪知道师兄避而不答,就是仍不愿接受她,却又匆忙将她推开,更能佐证。心中起了些薄怒,嗔道:“怎么,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没轻没重,只懂得使小性子?我有了个大发现,过来,我给你看。”李亦杰急于化解此前尴尬,也只能跟着她去。没走几步,来到个微微隆起的小山包前,南宫雪将一处乱草小心拨开,露出个黑黝黝盘转的洞穴,就与他刚才所见一模一样。南宫雪道:“师兄,你瞧这只怕就是往地宫的通路了。”
李亦杰若是早些见到,必定大喜过望,但他早前已在昭宗祠的棺材中见到了入口,再看到这一处,心里就只剩疑虑。道:“雪儿,你怎么知道这地方的?”南宫雪道:“我刚一来,就看这儿的草有些古怪。再一近前,便看到这洞了。我怀疑陆黔和小璇很有可能就是从这里下去的。”
李亦杰摇了摇头,道:“不大可能罢,我刚才也亲眼见到了地宫入口,那可是真正在昭宗祠地下找到的。”南宫雪不愿自己的发现被轻易否定,道:“那或者说,这一条是捷径啊。小璇他们即使有心害人,也总不可能令自己置于险地。而且你看,连洞口都未掩埋,就是他们下去得太急,才会忘了。”李亦杰道:“他俩也是随同咱们,第一次前来,哪里知道什么捷径了?陆黔这人,我们认识得久了,他虽品行败坏,做事却极是滴水不漏。否则也不可能给他坐到青天寨大寨主的高位。以他的谨慎,是绝不可能忘记掩埋洞口的。越是这样才越可疑,或许这就是个陷阱,有意露出端倪,要引人上钩。我们不能上他的当啊!”
南宫雪脸色顿时冷下,道:“原来如此,还是你说的对。我就是太过卤莽,发现一点线索,就激动得什么似的,全然忘了用脑子去思考有无阴谋。是不该搅了你的判断的。”李亦杰忙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接着仿佛下定决心一般,道:“即使这真是个陷阱,我也陪你去闯一闯。”南宫雪一喜,道:“只有咱们两个?”李亦杰道:“是,我更不能放任你一个人独面危险。即使这是一条不归路,咱们也走了……”南宫雪轻轻按住他嘴,道:“师兄,别这么说。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若是运气好,咱们或许就能取得索命斩。”李亦杰握住她柔荑,心里一荡,又强自忍住,道:“好,咱们走罢。我先下去,你要紧紧跟在我后面。”
南宫雪点点头,只觉有他陪着,再大的风浪也有勇气去面对。两人说着就站起身来,李亦杰单脚踏入墓道。突听背后传来一声冷笑,同时脚步声起。回头一看,见是刘慕剑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衣袖飘飘,胡须也在轻扬,脸上透着股嘲笑般的神情。背后跟着一大群黄山派弟子,只是相较以往数量,似乎少了一半。程嘉华也满脸倨傲的随行前来。
刘慕剑冷笑道:“李盟主,你好啊。”李亦杰此刻极是尴尬,但他究竟是长辈,也不能视而不见。将那只脚拔了出来,也拱手为礼,道:“刘师伯,小侄很好,请问您有何见教?”
刘慕剑道:“老夫也不得不佩服自己一下了。刚才大家知道是寻到了下古墓的通道,一窝蜂的涌上昭宗祠,这当中却有个人拼命向外挤。试问在此之人哪个不想要宝物?可真是奇哉怪也。老夫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可我这位程家小朋友眼力倒好,一眼认出那是咱们李盟主。我就觉得奇怪,这才带了他和弟子跟来瞧瞧,想看李盟主到底有什么要紧事,非得现在处理不可。果然哪,我这一趟,可没有白跟来。不是师伯要倚老卖老,说你两句了,年轻人肝火太旺,却也太沉不住气。”
李亦杰道:“小侄惶恐,请恕在下驽钝,不知师伯是何意。”刘慕剑道:“李盟主隐忍不成,这做戏的功夫,却连我也要竖一根大拇指了,佩服佩服。大家是太过木讷,只知埋头苦干,不像李盟主一声不响,闷声大发财。表面上却也拿起锄头,和大家一起干活,实则充其量便是打发时间,跟小情人聊聊天,看看月亮。一到夜深人静,那就是盟主的天下,可以一展作为了!”
李亦杰心里一震,道:“你想说我早知秘道下落,却偏偏不说,故意等到夜里再偷偷前来,想闷声不响的取得索命斩?”程嘉华冷笑道:“咱们心知肚明,又何必假惺惺的装无辜?要说李盟主真好手段!故意将大伙儿划为两拨,分别削弱兵力,到时不论你拿丧心魄还是索命斩,对手既少,把握就都大了许多。只是你百密一疏,没想到自己还是打不过江冽尘那魔头罢?这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你抱怨也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