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芳悠悠醒来,第一眼便看见了姜无涯,不由惊喜道:“无涯,你是来救我和孩子的吗?”旋即发现姜无涯表情不对,黯然流泪道:“你也是被抓来的对吧?看来一切都是天数。你我死在一起倒也罢了,只可惜连累了无辜的孩子。”说着便哭了起来。姜无涯潸然泪下道:“芳妹,是我对不起你母子啊!我罪该万死……”
熊天霸奸笑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谷芳妹子,还不快和你的情郎哥鸳鸯戏水,难道要我捏死这野种不成。”谷芳尖叫道:“熊天霸,你太卑鄙了。我万万想不到,会是你在逼迫我跟无涯。难道十几年的兄弟情,还比不过你心中的一个女人吗?”
“不错,我熊某人独断专横,向来不尊礼法。是老子的东西,谁也别想夺走,否则我就六亲不认,并要你们付出十倍的代价。”熊天霸趾高气扬,不由叫嚣起来。
突然,一个冰冷而充满杀气的声音从洞口传来道:“你当本小姐是货物吗?你想要得到就能得到。”洞中三人俱是一惊,熊天霸本能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暗道:“她怎么来得如此之快。”
江寒玉飘然而入,目若寒星般死死盯着姜无涯。姜无涯慌忙叫道:“玉儿,我……”熊天霸打断道:“玉儿,你来得正好。想必你已看清姜无涯的真面目,他一直跟你嫂嫂纠缠不清,还生下了这个野种。熊某就是不愿见你泥足深陷,才把他一家子抓来的。此三人罪该万死,至于怎么个死法,全凭玉儿你定夺。”
谷芳怒道:“熊天霸,我跟无涯原本清清白白,都是你一手搞出来的事。你不但玷污了我,还想伺机诬蔑无涯,你好狠的心啊!”姜无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反而平静了下来,恳切道:“玉儿,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欺骗了你,伤害了所有人。请你救救你嫂嫂和侄子吧!要杀要剐,我随你处置。”
“无涯都是叫姓熊的给害的,妹子要杀就杀我吧!反正我已是残花败柳,无颜苟活于世,更无颜去见你哥哥。”谷芳哭喊着拦在姜无涯的身前,继续哀求道。
江寒玉并未去理会谷芳和姜无涯,而是冷冰冰地对熊天霸道:“他们是都该死,但你比他们更该死。”熊天霸一听不妙,自己的武功又不如江寒玉,于是只好将手中的孩子扔了过去,跟着顺势推出一掌。江寒玉也是狠辣之辈,当即一巴掌扇飞孩子,接着掌心向内切去,正好接下了熊天霸的来招。
随着一声闷响,熊天霸只觉寒气透臂而来,不由打了个激灵。他也算是老奸巨滑,竟借着这股反推之力,飞身穿出山洞,一头扎入灌木丛而去。江寒玉追至洞口,却哪里还有熊天霸的踪影,不由恨恨地一咬牙道:“混蛋,跑得比兔子还快。本小姐总有一天会杀你挖心,以祭父亲和奶奶的在天之灵。”
谷芳不会武功,可是一见到被江寒玉扇飞的儿子,就有如神助般,飞身抱住了差点撞在洞壁上的孩子。小永清受到震荡,当即嗷嗷大哭起来。谷芳心痛地哄着儿子,垂泪道:“清儿不哭,都是娘不好,害你受罪了。不哭啊!”姜无涯忙道:“孩子没事就好。芳妹,你快带着孩子走吧!别管我了。”
谷芳尚来不及说话,江寒玉已缓缓步入洞中,就仿佛有股死亡的气息,正在一步步逼向姜无涯三人。横竖是死,姜无涯反而笑了起来,幽幽道:“能够死在心爱女人的手里,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谷芳跪在姜无涯身边,向江寒玉道:“妹子你听我说,我和无涯从小一起长大,也的确相爱过。可那时无涯还没有遇到你,他现在爱的是你,而我心里也只有你哥哥。是我对不起你哥哥,没有给他完整的身子,还一直欺骗他,你就杀了我为你哥哥血耻吧!只求你看在无涯对你一片真心的份上,放过他和这无辜的孩子吧!”
看着眼前跪下的这对男女,江寒玉只感到一阵厌恶。她的心,犹如极北寒冬里的湖泊,被深深地冰封。过得片刻,才有几个生冷的字从其嘴里蹦出来道:“你们,都得死。”她说着举起了右手。
姜无涯一直在努力冲击穴道,奈何功力太浅无法办到。但在这性命攸关之际,为了保住谷芳母子,他突然激发出一股神力,竟硬生生冲开了穴道。
就在江寒玉的手掌,即将落到谷芳天灵盖上时,姜无涯突然探出双手,牢牢扣住了江寒玉的手腕。他见得手,随即大叫道:“快带孩子走,否则大家都活不成。”
谷芳呆了呆,不知是否该抛下姜无涯而去。以此同时,江寒玉的另一只手又极快地锁向了谷芳的咽喉。说是迟那是快,姜无涯投鼠忌器,竟奋力拦腰抱住江寒玉,大吼道:“还不快走。”
姜无涯苍凉的呼叫,激起了谷芳求生的欲望。她深情地一瞥旧情人,那是诀别的目光,幽怨而深邃。谷芳心知时不我待,于是含泪抱着儿子冲向洞口,并凄然叫道:“一定要活着。”姜无涯眼看着谷芳母子消失在洞口,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江寒玉并没有挣扎,否则仅凭姜无涯那点微末的道行,焉能制得住她。溶洞再次恢复了安静,只有两股浓重的呼吸声,犹如死亡的呼唤。江寒玉眼眶湿润,泪珠“啪嗒啪嗒”地滴在姜无涯的手臂上。他默默地松开了双手,垂下头等待着惩罚。过了良久,依旧只能听到江寒玉的抽泣声,却不见她有何动作。
姜无涯伸出颤抖的双手,想去抹江寒玉的泪水,却又不敢施为,最终只得苦笑道:“我此生对不住的人很多,尤其是你。我知道,已经无法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纵然一死也难辞其咎。但我爱你不假,此心可昭日月。唉!不过现在说来已无意义,唯有来生再图回报了。”姜无涯仿佛解脱一般,缓缓举起右掌,拍向头顶百会穴。
“我违背师命,触犯宫规,都只是为了和你在一起。而你却欺骗了我的感情,玷污了我的心灵,你认为一死就能解我心头之恨吗?”江寒玉幽怨的声音,每个字都如同一支冰冷的箭,射进了姜无涯的胸膛。
姜无涯此刻已把生死看若浮云,于是苦笑着问道:“你说吧!要怎样才能解你心头之恨,我照办就是。”江寒玉抬起泪汪汪的双眸,淡淡地瞟了姜无涯一眼,跟着由怀里掏出把匕首,抛在地上道:“你生是我江寒玉的人,死是我江寒玉的魂。但我要你生不如死,并用痛苦耻辱的一生来赎罪。你已不配再做男人,就用这把刀自宫吧!”
这话便如一道闪电,狠狠劈在姜无涯心头。他万万没有料到,江寒玉竟会用这种方法来惩罚自己。自宫,这可是男人的奇耻大辱啊!当年司马迁惨遭汉武帝宫刑,依旧忍辱写出了旷世大典《史记》。而姜无涯只因多情犯了错,难道就要付出同样的代价?这似乎太不值得了。
姜无涯不禁想问自己:“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此苟延残喘一生,难道真的可以赎罪吗?”但随后姜无涯又想道:“我玷污了两个女人的清白,令她们屈辱痛苦一生,这样的惩罚,也许就是上苍的旨意。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自己种下的苦果,还得自己来吃。”
想到此处,姜无涯万念具焚,缓缓蹲下身子拾起了匕首,凄然笑道:“这是我咎由自取的最好结果,理应受此惩罚。上苍有眼,每个人都会为他犯下的罪行,而付出应有的代价。我亦如此……”
一声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响起,犹如受尽十八层地狱煎熬的鬼吠。姜无涯满手鲜血,目光呆滞。巨大的痛楚使得他瘫倒在地,跟着昏厥了过去。鲜血依旧不断从其两腿间流出,眨眼便染红了洞中的水池。
江寒玉凄然长啸,续而掩面号啕大哭。过了良久,她方才停止哭泣,抹掉了眼泪。只见她缓缓蹲下身子,由怀里取出只玉瓶,倒了粒“九转天香丸”塞入姜无涯口中,接着又点了他的曲骨,会阴,水道三穴,这才站起身来,走到水池边舀了勺水浇在其脸上。姜无涯受冰水一激,缓缓醒了过来。
江寒玉表情淡漠,冷冰冰道:“我已喂你疗伤,你只需稍作包扎,便不会有事了。”姜无涯瞧着故作镇定的江寒玉,心中莫名难奈,苦笑道:“原来活着,比死更受煎熬。”江寒玉满目悲怅,喃喃道:“在这里,有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也有我一生中最痛苦的感受。二十年后我还会来此,希望还能见到活着的你。”
望着江寒玉消失在洞口,姜无涯心下一片萧索,不禁仰天长叹道:“二十年!你要我忍辱偷生,苟且于世二十年,无非就是想让我受尽屈辱。如果这样真能赎清我的罪过,那姜无涯甘愿受罚。只是这天地虽大,却不知是否容得下我这个千古罪人……”
再说那熊天霸,他和江寒玉对了一掌,右臂如同结冰般,麻木得没有一丝感觉。他狂奔了两里地,于隐蔽处寻了块石头坐下运功疗伤。只见他将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凝气游走周身穴道,待气血逐渐聚于腹下气海穴,这才提到胸口膻中穴,最后全力冲击向右臂筋络。只见那层覆盖在他右臂上的冰霜,逐渐被蒸发成了水汽。
一柱香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熊天霸依旧吐纳不息。如此又过得一盏茶的功夫,他方才收功叹道:“好厉害的寒冰掌!玉儿你等着,老子总有一天会叫你俯首帖耳,嫁我为妻的。哼!”他原本打算折回山洞,可又担心再遇上江寒玉,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先离开为妙,于是便往山下走去。
谁知熊天霸方走得半里路,忽见山下飞奔来一人,于是喝问道:“来者何人?”来人奔至熊天霸身前两丈处站定,双方借着月光四目相交,不由同时叫道:“是你。”
来人不由分说,抡起两把开山大斧便辟来,口中更是骂道:“你这人面兽心的畜生,我江家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反过来害我江家。是可忍,孰不可忍。”熊天霸冷笑道:“这是因为你江家人太蠢,怨不得别人。”
来者自然是江搏浪,他和熊天霸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管把两只板斧舞得虎虎生风,一路狂攻而来。熊天霸也不含糊,一柄腰刀舞得是八面玲珑,刚猛而不失灵巧。两人刹时战做一团,打得是难分难解。
斗罢二十来回合,江搏浪忍不住咆哮道:“恶贼,我今日定要杀你以慰父亲和祖母的在天之灵。”熊天霸讪笑道:“就凭你这块料,再回去练个十年八年也不抵用,就别在老子面前逞能了。”
江搏浪的武功本就略逊于熊天霸,加之近来贪杯少练,更是荒废了武艺。这一来二去,就更加不是熊天霸对手了。不过他生性勇武,走的又是外家刚猛的路数,多以简单实用的招式,以及过人的膂力制敌,起手便是大开大阖的招数,估计在百招之内还不至于落败。
而熊天霸却是个练武奇才,他的武功刚柔并济,自成一家。只是从小未遇良师,跟着许多三流师傅习艺,致使武功路数过于庞杂,鲜少有一样精通的。所以他那时巧时拙的招式,往往会在关键时刻失去威力。但熊天霸仗着极高的天分,竟是无师自通,揉合各家所长,创练出一套刀法,近两年来武艺可谓突飞猛进。
熊天霸担心江寒玉追来,届时腹背受敌非死不可,心下也是急于脱身。他打着打着,忽然计上心头,于是虚劈两刀,引得江搏浪挥斧来架,他却突然抽身后跃,退至两丈外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江永清的亲生父亲是谁吗?”江搏浪怒斥道:“你少他娘废话,咱们手底下见真章。”说着又奔杀而来。
熊天霸边战边道:“自己新婚之夜有没有碰过女人,你难道一点也没怀疑过?”江搏浪不解其意,但也知道那夜自己喝了很多酒,一上床便沉沉睡去,就不知有没有招惹过谷芳。熊天霸见其闷声不响,心中顿时有了计较,于是接着道:“还记得我给你喝的‘稻花香’吗?实话告诉你,我在酒里加了蒙汗药,你喝了之后必然沉睡,那还有机会去做鱼水之欢。嘿嘿!”
江搏浪闻言不禁一惊,手上动作立刻慢了半拍。高手过招最忌分神,也就是这么一愣,他便失去了还手的机会。熊天霸瞅准时机,用刀背磕开江搏浪的斧头,左手一拳直捣空门,重重击在江搏浪心口上,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只听一声闷哼,江搏浪整个人倒飞出去,落地时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一时间竟是爬也爬不起来。熊天霸仰天大笑,得意洋洋道:“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也好让你死不瞑目。”江搏浪一口气接不上来,只得怒目而视。
熊天霸娓娓道:“你那夫人谷芳,与我和姜无涯乃同乡。而谷姜二人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谷姜两家相交多年,如能成为儿女亲家,自是皆大欢喜之事。只是后来两家因小事积怨,导致双方家长都极力反对两人相好。这谷员外与你爹有生意上的往来,而他为了彻底解决女儿和姜无涯的情感纠葛,所以才急着把女儿嫁给你。可这谷姜二人早已爱得死去活来,那里还分得开。谷芳被囚家中数月,经过父母的苦口婆心才勉强答应了婚事。你想想,俩人若不是为了各自家人,早就自杀殉情了,那还会便宜你这傻小子。”